黄家大姐病废已久,在内院让贴身使女带出话来,黄永宁的丧事全部委托严伯来办,严伯拿不定主意的地方,请王七公子帮衬。
看来,黄家大姐虽然困居内院,也不是对外界一无所知,她至少听说过王七公子是何人。
王恒不耐烦他们这些繁文缛节,独自离开雕花厅,理一理思绪。
黄永宁身上没有伤痕,那么他的死因是什么?
毒发身亡?不像,他的面容那样安详。
冻死的?如果他还有意识,大雪中不可能等在桥上一动不动。
所以,三英桥不应该是第一现场,黄永宁很可能在别处昏迷后才被丢到三英桥,最后被冻死。
为得是要坐实了摇光小姐诅咒夺命的传闻。
乡民见无疾暴毙,身上又带着已去世的黄两峰的手迹,定然归结到宿世冤孽,无人起疑,凶手的计划完美实现。
不,不能让他们得逞。
那么,谋杀的第一现场在哪里呢?
前一日半夜进黄家祠堂之时,正是四更天,之后,与黄永宁一起回到东楼,那时不会超过五更。
王恒是看着黄永宁进东楼内院的,难道,第一现场就是在内院?
不可能,内院丫鬟婆子这么多,人多嘴杂,不是一个好选择。
不是内院,那还有哪里呢?
庄上正门和南门的门房都说没看见黄永宁出门,他们不至于说谎,只能说明黄永宁不是大摇大摆出去的。
看来有必要盘问一下门房,有哪些人出过门,如果出门时候驾着牛车马车,带着行礼,嫌疑就更大。
王恒先去的南门,庄子里的人,出庄上山去三英桥,都是走南门。
南门门子林阿牛自称昨日一整天都没走开过,因雪下个不停,路上不方便行走,他懒怠得动,在门房烤了一天火。
昨日出南门的人寥寥无几,他都还记得,只有三个人,是张二妈,刘大爹,田三嫂子,全是庄中小户,进出南门时,田三嫂子挽着个菜篮子,其余都是空身。
菜篮子里当然藏不了黄永宁,所以,这三个人基本没有嫌疑。
从正门去三英桥比较远,但绕半个山头,同样能从三英桥登上缥缈峰。
正门出入的人比较多,四个门子说他们实在记不清都有哪几个了。
王恒提示他们,重点是东楼的人,有谁进出过?
门子们想了半晌,一个门子说严伯清早出过正门,下午才回来。
老严,如果是他作案,东楼管家的身份,确实比别人便利。
但是,老严老态龙钟,不是黄永宁对手。
另一个门子回忆起来,严伯当时独自驾了一辆牛车,牛车上面没有盖子,似乎堆放着猪蹄,江米糕之类几色纸包。
牛车没有盖子,应当藏不住人,老严说他去了东村银凤家中,从牛车上带的物事来说,多半是真的,老严的嫌疑基本排除。
王恒让门子们再好好想想,不要遗漏了信息,有个门子忽得想起一桩事体,忙道:“王七公子,正清观的道士,昨天中午刚刚过饭晌,带着他们的法器坐着马车出了庄子。”
这一天一夜,千头万绪,把正清观的道士忘记了,昨天下午,王恒再次去雕花厅的时候就心生疑窦,黄永宁说过要做三天三夜道场,怎么平安醮提前结束了。
“平安醮不是要做三天三夜道场,正清观的道士为何提早走了?”王恒发问。
那门子愣了愣,回道:“这个小人不知道,那一班道士坐的是商号的大马车,东楼内宅的丫鬟相送到门口,公子爷,小人哪里敢多问。”
“正清观的四个道士,坐一辆马车走的吗?赶车的是谁?”王恒问道。
门子努力地回想,迟疑道:“有一个似乎叫灵虚的道长,掀开帘子露了露面,其他几位没看真切,赶车的是个脸生的小厮,个子小小的,小人叫不出名字,商号那里庄子外的人来上工的很多,多有不认识的。”
王恒追问道:“东楼内宅的丫鬟,送正清观道士到门口的,是谁?”
门子连忙回答:“是冯姑娘。”
“冯姑娘?”内堂的几个丫鬟,王恒已经大致知道名字,却没听说过冯姑娘。
门子笑道:“就是大爷身边的大丫鬟冯姑娘。”
“银凤?”王恒半信半疑问道。
“就是她。”门子连连点头,又想起甚么道:“冯姑娘不久也拿着包裹出庄子了,说是回家探亲。”
这一点和严伯的说法合上了。
再问了一番,门子实在提供不出别的线索了,王恒只得关照他们想到再来告知他。
从万户庄正门走到雕花厅很有一段路,王恒暗暗思量,谋杀的第一现场,如果不在东楼内院,那么雕花厅也是有可能的。
早上乃至上午饭晌前,雕花厅都几乎没有人。
正清观的道士把黄永宁杀死,或者药翻控制住,然后和他们的法器家伙事一起放在马车上出庄,再去三英桥,放到古松下布置第二现场。
这样推断有些可能性,但是存在一个破绽,那就是赶车的小厮。
道士们是如何哄骗小厮把马车赶到三英桥?即便当时受蒙蔽,案发之后,小厮回忆起来,他们的罪行还是会暴露。
王恒凝神思考,途中好几个庄中下人向他行礼,他都浑然不理,以至于庄子里起了风言风语,说王七公子被摇光小姐的死亡诅咒吓得不轻,已经失魂落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