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将军有点神经质了。
要在祂所表现出来的情况之中寻找有用的情报,罗摩是做不到的。
他只是觉得古怪,按说雷电影如果还有心思和他讨论一下“生命的意义”这种东西,罗摩也是能够理解的。
但将军她为什么会关注“生命的意义”这种理念呢?
她是人偶,有完整的底层逻辑,和逻辑冲突的时候,哪怕是雷电影她也会上去好好讲自己的道理。
她的道理当然是薙刀了。
八重神子关注人类,可能是闲的无聊。
雷电影关注人类,可能是因为稻妻是祂的姐姐雷电真的遗产,这份遗产对祂没什么用处,但“这是姐姐的遗物”,在象征意义上的价值同样让祂乐于花费一些不必要的时间和精力。
将军关注人类,祂就是闲的发慌,最多也就是思考一下如何让稻妻变得更好,也不可能去关注个体的生存和死亡。
魔神看人,只能够去看人类这个整体,除非是如同阿瑠和雷鸟一样,你恰好被这单独的一个人所吸引,此后所有的善良都只是为了在这个人面前经营自己而已。
正常来说,如同温迪、钟离这样的魔神,祂们的目光看的都太高太远。
动辄就是整个国家,整个国家的民众,而很少把视线垂落到具体的个人身上。
温迪对琴很关注,但历代的西风骑士团团长,恐怕祂都是这样关注的。
在祂的传说任务之中,祂能够精准地喊出一个连当事人自己都忘记了的名字。
祂只是看着不着调而已,实际的做事风格却总是如此稳妥,从未让任何意外超过自己的掌控。
将军的行为和祂的逻辑不能说是背道而驰,起码也算得上是毫不相干。
想要在祂的表现之中找到真相,这就有点难了。
但雷电影很单纯。
八重神子一度把祂描述为乡下来的土妹子,这个形容充满了老朋友间的打趣。
不过打趣也不是胡说的,对方起码得有这个表现,你才能够用这样的描述。
雷电影的行事风格单纯而直接,和祂影武者的身份十分相衬。
客观的说,抛开实力,祂一点都不适合统治者这个身份。
对稻妻而言,有姐姐雷电真这样的神,是这个国家所有人的幸运。而姐姐死后,继承上位的妹妹,就是这个国家国家所有人需要慎重应对的神了。
祂没什么坏心思。
以雷电影的实力,稻妻人根本不会怀疑祂是不是对这个国家有什么恶意。
没必要的,一刀下去,别说稻妻人了,支撑这个国家的海岛都可以一块犁干净了,大家当然不担心。
但祂的权力太大了,只要稍有一点奇思妙想,最后就会让整个稻妻陷入某种窘境。
关键是,祂的奇思妙想的受害者永远不会包括祂自己,所有的代价都是稻妻人来承担的。
将军的思维围绕着永恒,罗摩也不清楚自己和永恒有什么关系,自然也没办法轻易做出判断。
但雷电影的理念,说是永恒,实际上只是对不断失去的畏惧而已。
祂将自己的恐惧写进了将军的底层逻辑,从此之后将军成为了永恒的奴隶,恪守永恒的规则,而祂自己却会改变理念。
恐惧是可以用希望之类的达成改写的。
在剧情之中,祂也确实被八重神子和空联手拉回了另外一条道路。
将军:敲你瓦!听到了嘛?敲伱瓦!
雷电影是说走就走,毫不犹豫地撤出了这条道路。
而将军没办法后退,祂的逻辑根本不支持祂转身,只能够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这也是第二幕的故事爆发的基石。
雷电影的逻辑和理念,只能说是顽固,却不算很难理解和预测。
值得这位专门花费时间的,要么是永恒,要么是故去的某些人。
光是这些还不太够用,不过罗摩也知道神樱树的问题。
神樱树是提瓦特神系力量的真正体现,相比较雷电影砍出无想刃峡间这种物理层面的威慑,雷电真身上的奇迹,才算是神明这种称谓该拥有的力量。
按理说雷电影这个时候应该不知道雷电真在神樱树之中的事情,不过愚人众如果能够拿出什么观测手段,这也不算奇怪。
作为一个合格的背景板,愚人众在力量方面还是值得信赖的。
他们多次制造了常人无法理解的麻烦,再加上【深渊】的力量,如果只是观测,未必是不能够做到的事情。
“你连真的事情都知道,果然,你和愚人众所描述的一样,确实拥有特殊的情报来源。”
将军的神色稍变,真正的雷之神重新支配了这具躯壳。
“我不知道愚人众和您描述了什么,但我知道有关祂的事情对您而言,值得不惜代价。”罗摩神色恭敬,“既然草之神已经没办法保住我了,那么我不会拒绝为自己帮助反抗军杀死幕府兵卒的错误付出代价了。”
这是个好听的说法。
其实就是抗拒不了了。
犯错就要挨打,能不挨打的,无非是用了别的东西扛住了。
罗摩知道在正常的人类价值观之中,自己做的事情就是错误的。
他能够说服珊瑚宫心海,因为珊瑚宫心海差点就被捶死了,她的未来一片灰暗,她没得选。
而在珊瑚宫之外,不管什么样的理由,出卖自己人和做人体实验,都不会是正确的。
他知道,只是他不在乎,并且也没有人能够因此而追究他什么责任而已。
现在有资格追究责任的这个人来了。
以雷电影对雷电真的固执来说,别说草之神还在须弥,就是草之神当面,祂该怎么做也还是会怎么做。
无非是得罪草之神而已,这种代价和姐姐有关的消息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你的立场转变的要比九条孝行更快。”雷电影摇了摇头,“算了,稻妻的这些事情,将军的放纵是一大原因。”
祂不想提了。
制造将军是为了让将军处理外物,祂专心冥想。
雷电影也做到了。
祂连八重神子都可以拒之门外,尽量不和这位仅剩的老朋友接触,更别说什么凡俗事务,向来是真的不曾放在心上关注过。
但将军的放纵,本质上也是祂的一部分责任。
提起来还是有些难堪的,索性也就不提了。
“不瞒您说,”罗摩苦笑道,“我的自信很大一部分来源于我知道自己所作的事情并非天怒人怨,如果要缓解,只需要付出一些小小的筹码就可以安然脱身。”
“如果做事情的代价完全在承受范围之内,自然也就谈不上太多的紧张和惊慌了。”
直到知道了雷电影的想法。
“你做的事情,在收尾方面确实要比将军周全。”雷电影微微颔首,“不过还是有愚人众站出来了。”
“他们的计划在数年之前就开始了,而当时你在须弥的沙漠,整件事情确实和你无关。”
“但偏偏是在收尾的时候,你站出来乘上了愚人众的船只。”
准备工作——也就是腐蚀三奉行,推动眼狩令和锁国令的这部分,罗摩是真的干净。
他确实什么都没有做,所有的证据都可以证明,当时他还在沙漠里和教令院斗智斗勇。
但他后续在稻妻的计划,很大一部分都是借助了愚人众的成果。
什么准备都没有,偏偏是最需要实验环境的时候,愚人众搭建好了大舞台,他只需要乘船而至,就可以顺势收下一部分的胜利果实。
这太巧合了。
罗摩满脸无辜地道:“也许这就是好运气呢?”
只是这一次而已。
蒙德他是被黄金梦乡直接扔了过去,璃月他几乎没有任何的异动,动手的是教团。
只有稻妻,他明确地表露出了这种对于未来的掌控性。
就这一次,他就被人抓住了尾巴。
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多不胜数······这话还真的是没错。
但好在也只有这一次,一次的巧合就是巧合,多次的巧合才能证明是拿了剧本。
问题在于·······
“我不需要证据。”雷电影神色一正,“如果耽误了你的计划,我很抱歉。”
“不过你既然选择了用一个微妙的理由,显然也是知道了我绝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罗摩想了想,道:“有点礼貌。”
也就是有点了。
仅有一次的出现完全可以算作是巧合、偶然。
显然,巧合和偶然通常是不会被当作证据来证明罗摩拥有这种能力。
可雷电影不需要证据,罗摩也拒绝不了雷电影的武力。
祂认为的事实,那就真的是事实了。
“我会为我的选择而支付代价的。”雷电影幽声道,“我也只是需要一次尝试的机会而已。”
“愿闻其详。”罗摩深吸一口气,神色认真了起来。
他所有的准备都是为了成为赤王,这是多方面的影响,包括元素力在内的多种契合所选定的。
突然变成了奥罗巴斯,这其中的变动不可谓不大。
只能说计划已经破产了,接下来就要靠随机应变了。
算起来,似乎上一次遇上荧也有这种情况。
罗摩的面色古怪,有关某个古怪的猜测也越发完善·······提瓦特的时间线并非是不可变动的,如果荧和丑角皮耶罗都曾经在某个过去而罗摩还没有经历的未来与他有过接触,那么很多事情自然也就有了一个解释。
这就没办法继续进行猜测了。
这显然是罗摩没有接触的未来,他的大多数推测之所以能够准确,主要是因为这个世界毕竟是正常人居多。
罗莎琳乃至是达达利亚,他们神经起来是正常人无法想象的,自然也无从判断对方的手段。
至少让罗摩来猜,他很难在已经知道摩拉克斯还活着的情况下,继续搬动奥赛尔。
就算真的逼出来了这位假死的岩之神,这对于愚人众的计划似乎也并无帮助,反而如此的不惜代价,确实是会让至冬和愚人众变得十分被动。
但达达利亚就是敢做。
他的选择直接导致了后续版本之中被困死在地下的愚人众兵卒。
他们在璃月的层岩巨渊之下对抗魔物,突然之间,上面闹翻了,他们在地下的军备和粮食全靠着上面的运输。闹翻了之后,他们连食物补给都直接断档了,只能够接受困毙在地底的命运。
大头兵能做的事情确实不多,人们对于兵士最多的期待,无非是他们能够服从命令。
既然是以服从命令作为第一的要求,那么兵士的上限,自然也就交给了统领士兵的将领。
显然,达达利亚这一手细节微操,当场就让他们破防了。
他们听从了命令,而最后领兵大将为了最后的胜利果实,选择了让他们作为牺牲的一方。
如果罗摩不知道剧情,他是真的猜不出来达达利亚在这个时候的选择。
他太敢了,勇敢的难以理解。
但作为愚人众的执行官,愚人众的背后又站着至冬,他们的立场和目标始终都是明牌打的,他们不好猜,愚人众的行动却很好猜。
无非是盯着神之心的种种布局而已,看着神之心,总是能够找到愚人众的马脚的。
而他又知道一些关键情报,罗摩自然能够多次保持准确的猜测,进而做出有效预案。
可涉及到他自己穿越时间的未来的,那就只能呵呵了。
更何况,这似乎还是五百年前的特殊时间。
“我想知道更多。”罗摩认真看向了雷电影。
“他描述了你的计划是成为下一个赤王,而我要阻止你,让你的第一个目标变成奥罗巴斯。”
“作为回报,当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我会得到和姐姐有关的消息。”
这么一个语焉不详的描述,能够说服雷电影,无非是祂太看重结果,而威迫罗摩的代价又太低了。
这和八重神子是同出一脉的行事作风。
我去做这件事情,是因为我喜欢这个结果,而失败了我也不会付出什么太大的代价,于是我就是要去做。
罗摩一开始就是这么接受的,所以当他意识到雷电影认真起来的时候,自然也就不在回避问题了。
他只能接受。
故事不在于补偿,不在于更多的交流。
在稻妻的土地上,雷电影想要一个凡人去做什么,他就只能这么去做。
罗摩思索了片刻,方才说道:“倘若是这样,我希望能够研究一下大蛇的遗骸。”
奥罗巴斯的尸体趴在了八酝岛上,尸体所酝酿出的晶化骨髓也被应用在了稻妻的锻刀行业当中。
有关御影炉心和玉钢,这是另外的故事了,对于罗摩倒也不甚重要。
“这是你的自由。”雷电影示意自便。
罗摩立刻行礼准备告辞。
他确实稍微研究过大蛇的遗骸,但并没有投入多少的精力,只能说是看到了有趣的东西,也就花费了一点时间去了解。
而现在不行了。
他不能只是了解,涉及到了生命的环节,需要的是足够的把握,而不是“差不多”。
告退之前,罗摩迟疑了一下,道:“其实珊瑚宫心海会得到这个机会,也是因为您觉得我有用,所以惠及到了她?”
他好奇过这个问题。
在雷电影和将军的眼中,治国显然都不是排在第一位的东西。
有鉴于此,祂们没道理给一个推到了自己神社的珊瑚宫心海一次赎罪的机会。
犯错之后被允许赎罪,这种行为称之为将功赎罪。
但将功赎罪的前提,都是犯错的那个人对决策者有特殊的价值。
不是犯错了可以被原谅,而是他们犯错了,不得不用一个理由去原谅。
将功赎罪和军法无情的区别,就在于那个人本身。
演义里关羽义释华容道,放走了逃亡的曹操。
都说了是军令状,刘备治军也算严格,真是按照军法处置,斩立决算是最好的结局,只算一个人之过,而没有牵连自己的亲属。
但最后关羽的处置方案呢?
放走了也就放走了,二爷最后也还是蜀汉政权的二爷。
故事从来都是这一套的逻辑,你对我有用,是我的亲属,而我刚好掌握了最大的处理权,那我就会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不是犯错了值得原谅,是你犯错了,我必须找个理由去原谅你。
而你的用处不太大,没什么价值,犯了错按照律法处置就好了。
赎罪?真当谁都有资格去赎罪的?你都不配有这个资格。
珊瑚宫心海也算是后者。
她有用,但对神明没用,而神明掌握了最大的处理权。
理论上说,她得死才是。
但最后她只是社会意义上的死亡,本人还活得好好的,连同海祗岛人都得到了赦免的机会。
将军太善良了,善良的完全不像祂。
“这个答案对你很重要?”雷电影并没有回答。
“遵守承诺这个形象对我很重要,算上这一次,我就不亏欠我的承诺了。”罗摩坦然道。
“算的很清楚。”雷电影点头,道:“幕府提供了你和她接触的记录,我觉得她对你有些特殊,也就给了她一个机会。”
轻描淡写。
罗摩哑然失笑,然后行礼告辞。
她又输了。
罗摩赢的自己都觉得有一些没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