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龙被狱卒用两指夹着,在小窗外金光闪闪。
该死的!
提利昂心下冒火,因为那是他身上最后一枚金龙,也是唯一的钱币。
他想起来了………当时派多隆跑腿时,他把身上的钱袋直接赏赐给了那个佣兵。
他果然是最糟糕的兰尼斯特,竟然没有钱币应付狱卒的刁难。
呵,差点忘了,他已是被兰尼斯特抛弃的丑陋侏儒。
然后,他想到了自己的黄金鼻子,但抬起的那只手,微微动了动,却是背到了身后。
提利昂抿嘴一笑:“这位好看的狱卒先生,你现在是在勒索一个王室成员吗?”
他咧嘴:“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别看我个子很矮,我其实是国王的舅舅吗?”
话音落下,小窗上的大脸很快就消失,随即再次传来几人低低的议论声。
提利昂上前,抬手敲了敲门板,外面顿时一静。
“国王或许仁慈,但你们耽误了那位公爵的事,你们肯定会后悔来到这个世上,我保证。”
顿了顿,狱卒的声音响起:“感谢老爷的赏赐,我这就去。”
听到讨好的说话声,提利昂垂眼看向习惯性地伸向腰间的那只手。
他的手指微微屈了屈,藏在外面的金龙………他已托付格林全部移交给雪伊,如今自己已是真正的穷光蛋,他得尽早习惯这个新身份。
…………
深夜,勾巷。
格林从地图上抬头,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夜空,道:“你去转告,我明天早晨过去。”
“遵命,大人。”
距离兰尼斯特兄弟间的见面过去了四天,看来………大受打击的提利昂终于恢复了一些。
银色烛台上散发的火光摇曳,格林拿起一个大羊皮卷,平铺在了桌前,上面是一个年轻女人的画像。
低头打量了会儿,格林靠在椅背上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外面传来布蕾妮的声音:“格林大人,莱顿求见。”
格林睁开眼睛:“让他进来。”
门被推开,莱顿欠了欠身,走到了格林的前面,道:“我的主人,我刚刚得到消息,那些麻雀们正在偷偷收集铁链和斧头。”
斧头………
铁链………
顿了顿,格林轻点下颌,道:“还有别的骑士出现在那边吧?”
莱顿微微摇头,回道:“仍是那十几个落魄骑士,他们从不缺席麻雀们的集会,而且每天都在一起祷告,他们比一般修士要虔诚很多。”
格林离开椅子,来回踱了几步,道:“扎里大主教怎么样了?”
“众大主教都在为总主教的选举而奔波,扎里大主教却提出亲自去抚慰战乱中的河间地,这为他获得了莫大的声誉。”
停顿了下,莱顿补充道:“其他大主教也对他表示了不少善意。”
“你以克莱勃商行的名义,挑选一些信誉好的佣兵………”
格林站在了挂在墙上的七国地图前,视线缓缓扫过三叉戟河,道:“让他们在暗中护卫扎里大主教在河间地的安全。”
莱顿点点头:“遵命,我会在扎里大主教离开君临前安排好的,我的大人。”
格林摆了摆手:“去吧,继续盯着那些麻雀。”
…………
次日早晨。
随着“嘎吱”声响,紧紧关闭着的牢房门被打开,格林抬脚走了进去。
“日安,提利昂。”
坐在床沿的提利昂侧头看了过来,瞥了眼跟在格林后面的两个侍者,一个怀里抱着好几个羊皮卷,另一个则拿着酒壶和酒杯。
他咧嘴而笑:“感谢您的到来,公爵大人,日安。”
提利昂的脸上的胡须刮得干干净净,他应该是特意收拾过。
格林露出浅笑:“你倒是适应的很快。”
说完,他坐在了椅子上。
直到侍者离开关门,提利昂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夏日红,道:“格林,兰尼斯特家族是你的敌人………对吗?”
格林没有说话,看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沉默了一小会儿,提利昂忽地一笑,道:“按照谈判技巧,我现在应该说………嘿,我可以帮伱,其实坐在你面前的是兰尼斯特杀手。”
见格林微笑,提利昂咧嘴:“我们彼此了解,我知晓我这些手艺在你面前是毫无作用。”
格林晃晃手中酒杯,道:“或许,只有天上诸神才知晓一切。”
提利昂嘿嘿笑:“但七神他老人家一向口风紧的很。”
接着,他的笑容一敛,他凝视了会儿格林,忽道:“我需要你的帮助,你能否让我在不打搅别人的情况下,出现在泰温大人的卧室或书房?嗯,为了能让他有足够的耐心聆听侏儒儿子的一番感慨,我请求你再为我准备一把手弩。”
“提利昂。”
先是唤了一声,顿了顿,格林才继续道:“你的凯冯叔叔很谨慎,有他在,泰温首相身边很难………或者说是不可能出现危险的武器。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明面上你父亲的护卫由如今的金袍子总司令、亚当爵士全权负责,其实泰温首相的真正护卫是凯冯爵士和他手中的红袍子。”
提利昂一黑一碧的眼睛颤动:“格林,你否定了我的最大价值?”
格林微微摇头,他浅尝一口夏日红,顿了顿,叹气道:“竟能让睿智的你几乎失去理智………看来我的猜测没有错,你的妻子………那件事情肯定让人悲痛至极。”
提利昂的眼白布满了细密的血丝:“睿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混蛋。”
格林看了过来:“也不能全怪你,站在屋内的你,怎么可能看清房子的全貌,我只是因为恰巧站在屋外而已,所以才会产生怀疑。”
闻言,提利昂闭上了眼睛,他抖动着嘴唇,道:“格林,我无法感激你。”
“不必感激。”
格林靠在椅背沉默了下,接着道:“我只是不想你以后活的太糟糕。”
提利昂掀开眼皮,一口喝光杯子里的酒,道:“比如?”
哗啦啦,格林拿起银色酒壶往空杯里倒酒:“手上染上亲人之血的人,他们不会有什么好后果的。”
提利昂怔怔地看了会儿他,开口道:“格林,实话实说,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想相信,但我又不敢不信,你让我恐惧。”
闻言,格林放下酒壶,道:“倘若真是如此,你应该更加理智,提利昂。”
他浅浅一笑:“至少克莱勃的信誉是七国皆知的。”
提利昂一直努力维持着平静的面孔,他终是露出自己的憔悴,揉了揉头,道:“我想不到,你或许可以直接告诉我………若是想要保住小命,我要如何为你效劳。”
“好。”
格林的看着提利昂,嘴唇轻启:“乔佛里。”
话音刚落,提利昂的瞳孔猛地一缩,他不自觉地喃喃:“果然是这样………果然是这样………”
格林的唇角轻弯:“果然什么?”
还处于震惊中的提利昂脱口道:“你要的是铁王座………”
说着,他才突然反应过来,连忙用手捂着了自己的嘴:该死的,嘴巴一不小心又跑到脑子的前面了。
提利昂一边疯狂思索着如何自然地转移话题,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格林的神色。
格林笑了笑,朝提利昂举了举杯,毫不在意地道:“你只是在私下猜测而已,这并不触犯王国律法。”
他又道:“难道你没怀疑过老狮子打算自己坐上铁王座吗?”
“我可怜的外甥。”
提利昂略微不自然地笑笑,垂眼看了下还在发颤的手,暗骂自己果真是个懦弱的侏儒。
格林仿佛没有察觉到提利昂的小异常,他叹口气,接口道:“是啊,乔佛里国王的确很可怜。”
一阵沉默后,提利昂缓缓呼口气,低声道:“格林·克莱勃,我的朋友,你会放过那些无辜之人吗?”
格林的棕色眼眸微动:“提利昂,你不是不喜欢不具备价值的承诺吗?”
提利昂耸了耸肩:“格林大人,我其实早就发现你的承诺是七国最具价值的东西,你和临冬城公爵都很重视自己的诺言,当然………你比他灵活很多,但这并不妨碍价值。”
格林放下酒杯,道:“机灵的提利昂,这是权力的游戏。倘若你想用甜美的舌头为我提前绑上无形的锁链,我不得不重新思考一下你的价值。”
他叹口气:“若是换我在里面,而你则是在外面,我想………你不会选择像我一样冒险的。你那双如炬的眼睛,只看到了我的手段,却看不到我所承担的风险吗?”
他笑了笑:“或者说,身为朋友,你衷心希望我走的更稳重一些吗?”
提利昂附和格林勉强挤出一丝笑。
再次呼口气,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格林,直接道:“我向你坦诚,其实我一直都是对所有人和所有事都充满了怀疑的卑劣侏儒。我想知晓,你为什么相信我,或者说你为什么笃定我不会出卖你?”
没有说话,格林伸出一只手,从那一小堆中随意抽出了一个羊皮卷。
他展开羊皮卷,纸张的背面对着提利昂,他则打量着上面的画,喃喃道:“黑发………蓝眸………很迷人………听说她以前很爱笑………假如她还活着………或许笑容里会带着一份哀伤………”
随着格林的声音,提利昂瞳孔先是逐渐扩大,接着皱缩。
“泰莎?!”
他突然离开床,想要伸手抢到格林手中的羊皮纸,格林的手却是一抬,让他的手落空。
“理智点,提利昂。”
格林把羊皮纸递给了已经蹦跳了好几次的提利昂:“这只是我让画师按照在西境中打探出来的你妻子容貌而推测出来的画像。”
提利昂一把抓过画像,放在了眼前,顿了顿,他的眼眶逐渐发烫:“对,是这样的………她有一头黑亮长发,还有一双让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的蓝眼睛………她的嘴没这么大………她的下巴比这个稍圆一些………”
格林指了指堆在一起的羊皮卷,提醒提利昂:“那边还有不同的,你可以看看哪个最像。”
提利昂终于从画像中抬头,他愣愣地看了下格林,便小跑而去。
羊皮卷被他展开,他一个个地仔细看,一边自言自语般地咕哝着。
格林抿了一口夏日红,然后安静地靠在椅背。
过了好一会儿,提利昂一动不动地盯着其中一张画像看,喃喃道:“泰莎………这个最像………她现在应该就是这个模样………”
提利昂先是胡乱地擦了擦眼角,接着狠狠地搓了搓脸,随后顶着一双泛红的眼睛来到了格林的跟前。
看着提利昂,格林的神色温和:“审判开始前,我会让画师装扮成我派来的侍者,每天都来见你,您多回忆一下你妻子的一些特征。”
提利昂抬头看着格林,颤抖着身体,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了自己的声音:“你要………你打算………你想………”
格林在他小心翼翼的希翼目光中,点了点头,道:“我打探到她被你父亲驱逐到了峡海对面,我会在不惊动你父亲的情况下秘密地寻找你妻子,而且我还会请铁金库相助,只要泰莎夫人还活着………”
他露出一抹温和的笑:“你和你的妻子早晚会重逢,愿诸神保佑你们。”
提利昂的眼角不断溢出热泪,怎么也擦不完,他直接放弃,朝格林跪了下来,他不禁哽咽:“谢谢你………真的很感谢………我无以回报………请求你一定帮我找到她………请求你让我能有补偿的机会………求求你………”
格林伸手抓住了提利昂的肩膀:“你更应该感谢你自己,这是用你自己的能力换来的弥补机会。”
他拍了拍:“相信我,提利昂,你们的余生还很长。”
…………
当晚,首相塔一楼的大餐厅中,恰巧一起用餐的御林铁卫、桑铎·克里冈多看了一眼端盆吞着烤肉的克莱勃蓝袍子———淳朴的蒙顿,两人因此而大打出手(空拳)。
打架结束,蒙顿的脑袋肿成猪头,桑铎则被蒙顿小山般的躯体压断了一只腿,派席尔大学士告诉他,至少要躺床三个月。
传闻,格林公爵听闻此事后,很生气,扬言要狠狠惩罚敢在首相塔闹事的蒙顿。
传闻,蒙顿被关在了勾巷的克莱勃豪宅,一段时间内禁止外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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