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出国留洋！我要出国留洋！”
“臭小子，你想都别想，那洋人的地方是你能待的？你小子想的挺美，也不怕去了就回不来！到时候你要老子怎么办！
家里现在能顶事儿的就你一个，你小子要是死在了外边，老子去哪里给你收尸？”
“屁！老头你就乱说胡话，洋人的地方怎么就不得了，我是去学知识的，又不是去干犯法的，怎么就回不来了！”
“你小子懂什么！老子说去不得就是去不得！你要是敢跑，你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凭什么，我就要去！”
桌椅上，一个少年左蹦右跳的避开来自他老子的亲切关照，不服的哽着脖子叫嚣道。
两鬓生白与少年五分像的中年男人气得脸色涨红，一根竹条子啪的打在桌上，清脆的声音彰显中年男人压制的怒意。
这混小子懂个屁！这几年去洋人地方留学的人就没几个回来的。
洋人的制造技术发达，比他们这里先进好几倍，有抱负学识的天才之辈，谁人不想去那里。
可是去了有回过国的一个的吗？
没有！
就因为如此，他才死活不同意这臭小子出国，奈何这臭小子铁了心了一定要去。
他能怎么办，这种事情是能说的吗，他怕说了就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家国侵略者横行，军阀那边又怎会管闲事，只要没危及到军阀的利益，哪个会管平民老百姓的死活，压根就没人会管。
要不是他做生意有点子关系，加上这小子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他特意打点了一些关系，托人找留洋的消息。
结果隐约察觉到不对劲，又仔细打听了一下，发现这些年出国留洋的没几个回来的，他恐怕也会同意让这小子出国留洋。
“我不管，我反正要去！”
少年固执着，他才不会轻易放弃留洋的机会，他一定要去留洋，这样他才能学到更多知识，然后把这些知识带回来。
家国落后了其他地方那么多，万一哪天被人打进来了都没有还手之力，那可怎么办？
家国家国，先有小家后有大家，同样的，有大家才有小家。
少年郎志气满满的倔强，中年男人看在眼里，心底无奈的叹气。
他放下手里的竹条子，颓废的坐在椅子上沉默，眼中明明灭灭的闪烁着，面上十分复杂。
良久，直到身影渐渐模糊，才听到中年男人缓缓开口的声音：
“你想好了吗？”
男人的眸子里充满复杂的情绪，在昏暗的环境下显得沉重。
少年郎只是狠狠的点头，男人明白了，沉声道：
“两个月，两个月后会有一批去往留洋的留学生，到时候你跟他们一起。”
…………
呜——
海岸，巨大的呜鸣声响起，蒸汽缓缓上升，巨大的船只即将启动。
男人最后与少年郎道别，两人相望，一老一少相似的面孔皆是离别时的伤感。
少年郎郑重告别：“老头，你放心，我一定会学成归来的，你们等我。”
男人拍了拍少年郎的肩膀，眸中有着千言万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感叹，犹豫，挣扎，欣慰……最后化为这简单的一叹。
“好，你保重…”
呜呜——
船舱催促着学子们该离开了，少年郎不舍的离去，男人遥望相送，直到船只变成黑点，再也见不到，这才离开。
转身的一瞬，人仿佛苍老了十岁不止，头上花白了一大片。
少年郎到达目的地后，就开始了狂热的吸收知识，期间遭到过排挤，看不起，但他一直没当回事儿。
他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还想学到更多知识，他就只能忍着，去迎合他们，直到学完知识为止。
他全心全意的投入学习，其他的事情一律不关心。
甚至连知道家人死讯都是偶然听到议论，听到了熟悉的地名，他才反应过来。
等他知道，验证时早已为时已晚，那一瞬，他感觉天塌了……
在理据力争，费劲千辛万苦之下，他踏上了回国的路程，心里开始煎熬。
路上不止一次询问过自己，老头临行前多次问他想好了吗，他为什么不多想想，要是再多想想那还有多好…
周宪猛地从梦魇中起身，眼角不知不觉滑落一滴晶莹的泪。
他想好了吗？
是的，他想好了。
早在踏上出国路的那一刻就想好了，没学成之前绝不回来，只是没能想到，当日一别便是永别。
如果他知道……
如果他知道，他还会不会出国……
这个问题周宪自己也不知道，他想，如果他知道，可能还是会选择出国，毕竟…
家国不立，何以为家。
先有大家才有小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