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妃责打宫人致死，在这后宫之中从不算什么新鲜事。
即便每朝每代都是明令禁止，可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主子的命是高过奴才的命的。
可也不曾有人做的如此明目张胆。
玉奴，是被生生刺死于失血过多的。
不知为何，这般骇人的场景发生在深夜里，居然没有闹出过大的动静。
玉奴是大宫女，自己单独有屋子，不同其他宫婢居住。
所以这般惨状并没有被人第一时间发现。
她是在早上才被发现的。
屋内血迹斑斑，玉奴双目圆睁躺在床榻之上，胸前数个血洞，血将整张床榻都染红。
扶霓赶到之时，所有宫人都站在院内，窸窸窣窣不知说着什么。
“谢婕妤呢？怎么不见她？还有，这外头风言风语怎能就成了谢婕妤之责，本宫竟不知，你们比刑部的郎官还会判案了。”
扶霓冷着脸扫视一周。
宫人们吓得纷纷低下头。
最后，还是一个小宫女硬着头皮开口了。
“回慧妃娘娘，我家小主在殿内休息，我们，我们不敢去叫醒她。这玉奴姐姐的死，奴婢也不敢乱传，只是娘娘殿内场景太过骇人，奴婢着实害怕。”
扶霓皱起眉头，示意一旁跟着的自己宫内的内侍平陆上前去打开殿门。
平陆上前，先是恭恭敬敬喊了一声，“谢婕妤，慧妃娘娘有话要问您，请您出来相见。”
连喊三遍，里头都是寂静无声。
平陆只能朝着里头再度高喊一声，“谢婕妤，得罪了，奴才要进殿了。”
说完，便直接推开了殿门。
扶霓和宫人在外头并未进去。
片刻后，平陆神色严肃走了出来，朝扶霓恭敬道，“娘娘，谢婕妤在里头昏睡着，殿内到处都是血痕，谢婕妤手中握着一把剪刀，上面还有血肉，不知是否是凶器。”
扶霓的神色一下冷了下来。
“去把谢婕妤手中的凶器拿下，而后看管住她，若是醒来，不允许随意走动，本宫去请陛下。”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妃嫔责打宫人之事了。
宗政衡的銮驾抵达之时，谢婵依旧昏睡着。
宗政衡身边跟着方苹以及司廷司的两位勘验掌事。
宗政衡这段时间被各种突如其来的意外弄得也是心身疲倦。
如今，太后的丧仪还未完，宫里又闹出了这等事。
宗政衡是一丝忍耐和平和都没有了。
“去将谢氏给朕泼醒。你们两个，去查验死去宫女的尸身。”
宗政衡看向那两位掌事。
掌事们忙恭敬应是，拎着勘验的木箱进了宫人的角房。
主殿内，宗政衡坐于外室，面无表情看着被宫人们抬过来的谢婵。
如今人来人往，闹出了如此多的动静，可谢婵依旧昏睡着。
她似乎做了什么噩梦一般，鬓发都被汗水浸透了。
此刻的谢婵，就这么着着寝衣，被用锦被包裹放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宗政衡也的确是半分脸面都不给她了。
今日，无论查出宫女之死和谢婵是否有关，她在底下宫人面前如此没脸，日后也注定是抬不起头来了。
宫女端着铜盆走了进来，可还是有些踌躇，直到上首的宗政衡冷声道，“泼！”
小宫女一闭眼，心一横，直接将满盆的水泼到了自家主子脸上。
如今正值深秋，天气已经日渐冷了下来，这水又是刚从井中打上来的，冰冷彻骨。
几乎水泼上的瞬间，谢婵的睫毛便开始颤抖。
谢婵睁开眼的一瞬间，只觉头痛欲裂，她捂着头踉跄起身，便看到了端坐在上首的宗政衡。
而后，一些零星的记忆开始涌到她的脑海中。
漫天的血光，玉奴的尖叫，剪刀刺入人体那如同布帛裂开一般的声音。
自己昨夜，究竟做了什么？
“陛下。”
谢婵有些恍惚地看向上首的宗政衡。
可宗政衡此刻连同她说话的心思都没有了。
他点了一下一旁坐着的扶霓，扶霓立刻心领神会接过了话。
“谢婕妤，你宫里的宫婢玉奴昨夜被人杀害了，应当是利刃入体失血过多所致，而你被人发现一直在殿内昏睡，这手中，就恰好拿了一把带血的剪刀。还有你身上这许多血迹，似乎也都不是你自己的吧。对此，你可有话说？”
谢婵的脸色苍白，半晌后，她只摇了摇头，哑声道，“臣妾昨夜睡得早，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且这几日臣妾因着睡眠不安，入睡之时多服安神汤药入眠，睡得比常人更加深一些。便是入睡之时殿内进了什么人，对臣妾行了什么诬陷之举，臣妾也是不知道的。”
谢婵知道，她此刻只能咬死不认，而后，见招拆招了。
扶霓没说什么，只看向一旁的方苹，温声道，“宣成伯，劳烦您给谢婕妤诊一诊脉。”
方苹应声上前，可谢婵却缩回了手。
“陛下，此刻臣妾并未被定罪，慧妃娘娘就这般像审问犯人一般让人查验臣妾，是否有些过了？”
宗政衡面无表情抬眸看向谢婵。
“谢氏，朕不想在这里听你这些狡辩之词，你若不想配合，那朕便直接下旨，降你为官女子，打入冷宫，终生不得出。”
官女子，冷宫，终生不得出。
这几乎是宗政衡这些年来对后宫妃嫔最严苛的处罚了。
便是当初常茹被降位，也并未有打入冷宫之说，只不过让其闭宫思过。
谢婵近乎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伺候了十多年的帝王，第一次感受到了他的无情。
“臣妾并无此意，陛下赎罪。”
最后，她还是主动朝着方苹伸出了右腕，显然不再做无谓挣扎。
扶霓微不可查勾了勾嘴角。
这最近几月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早已耗尽了陛下最后一点仁慈心和耐心，加上谢婵还是在太后丧典期间闹出此事，陛下更是不会轻饶过了她。
谢婵啊谢婵，你素日里算计人心，甚至算计自己的孩子，可如今，你也成了被别人算计的对象了。
这次，你逃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