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纸?”
齐冲与李子正二人不由得一愣,面面相觑起来。
贾璘见状,想了想出声解释道:“就是可以用刊登新闻,官方地报,以及文章的刊物……”
见两人仍旧有些不明白,贾璘索性摇了摇头。
这种东西,一时间很难说清楚,除非自己将报纸版图划出来,然后逐一解释……
“元质,眼下以推动变革,挽回你的名声为重,其余之事,往后再说吧!”
李子正深吸了口气,缓缓出声说道。
贾璘提出来,请大儒写文章,以官方的名义,制成册子用于宣传,的确是可行之策。
眼下最重要的,就先是解决这件事。
“老师说的是……”
贾璘闻言,微微颔首。
报纸这种事物,想要在大乾发行,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还是自己想的有些过于简单了。看来还是先解决眼下的事情,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向天子推行此事,说不定还是一个立功的机会。
想到这,贾璘只能暂时将这件事压在心里,与齐冲李子正商议起刊登文章之事。
随后,齐冲便书信一封,命人快马加鞭,送到了青山书院……
数日之后。
六月初,神京城内,天气转暖。
距离宫门外数里的官道上,一群孩童正相互追逐,嬉笑着……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你们这些坏人……别跑!”
官道上,一辆马车缓缓的停靠在路边,两名男子走下马车,听到孩童们吟诵的诗词,微微一愣,相视一眼。
其中一名青年男子朝着驾驭马车的中年管家使了个眼色,那管家顿时会意,不到一会,便带来了一名孩童,询问起来;“小孩,这首童谣你们是在哪儿听来的?”
那孩童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惧色,慌乱的摇了摇头。
“快说……说真话,给你两个铜钱买糖吃!”
那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问道。
看到管家手上铜钱,以及对方说的买糖吃几个字,孩童顿时眼睛一亮,犹豫了一下,便一手指着宫门外一处驿站道:“那边……有官差老爷发册子,有人专门教我们念的……”
听到孩童支支吾吾的话,中年管家愣了一下。
此时,旁边的两名老者皱了皱眉头,朝他使了个眼色,管家顿时会意,将铜钱递给孩童。
不到一会儿,管家便拿回了一份册子,气喘吁吁的将册子递给两人,出言道:“老爷,公子。小的问了,今早便有人开始发放册子,不止是此处,神京城几处要道上都有……”
“还有人专门为来往民众,诵读文章诗词……”
闻言,梁家父子相视一眼,眉头紧皱起来。
他们这一路过来,已经听了不止一遍,这首童谣了!
很明显,是有人故意在后面推动。
联想到前些时日,他们散播传单的操作手法,两人首先便想到了,是齐党的反击……
“写了什么?”
梁宽眉头紧皱,瞥了一眼旁边阅览的册子的儿子,忍不住出言问道。
而此时,梁文道却是脸色一白,神色有些慌张的将册子递给了梁宽,沉声说道:“一篇文章,两首诗……”
文章……诗?
梁宽闻言一愣,伸手接过册子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只见文章所书,皆是对变革之策的解释,文章通俗易懂,条理清晰,再看作者,乃青山书院大儒徐阶。
随后又见两首诗词。
梁宽默念了几句,方才孩童们奔走传颂的童谣忽然便在其中
不但朗朗上口,还通俗易懂。
梁宽不由得深吸了口气,面色凝重的收起册子:“走……随我去见杨阁老……”
梁文道见状,也是心中一惊,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不敢有丝毫停留,父子二人上了马车,快速往城中一处私宅赶去…
……
“这文章中说,朝廷推行变革,是将丁税摊入田税之中,用土地之多寡来定税!并非是增加赋税,而是要大大的减轻税收啊!”
“什么是以土地的多寡来定税?当真可以减轻赋税?”
“此乃朝廷下发的册子,老夫亲自从顺天府衙门处收领的,岂能有假?”
“若是这般,那岂不是好事了?”
“自然是好事,若是真按这上面的推行,简直就是大大的好事……”
“如此说来,我等岂不是错怪了这位少年探花……”
同时一时间。随着神京城中各处衙门官道上变革宣传册的发行,几乎不到半日的时间,神京内城民众便纷纷已经知晓此事。
即便是有不识字的,在别人解读之下,也明白了朝廷推行变革的好处。
并非是之前谣言传的那般,要增加百姓的赋税,反而是将丁税一同并入田税之中,=以土地多寡定税。
这对他们来说,自然是极好的事情!
大部分百姓手里地,远远比不上乡绅地主的,他们将来要交税田税也就变少了!一时间百姓们纷纷奔走相告……
有的甚至是喜极而泣,恨不得朝廷马上实行新的税收制度。
舆论也是是很快,便形成了一边倒的趋势。
同时,因为有徐阶这位大儒出面带头,宣传册上文章和诗词。也一时间在儒林内流传开来。四大书院的书生,都自发的分成了两个派系。不少出身普通的书生学子,也纷纷站了出来,开始支持变革的推行。
朝廷内,阻挠变革推行的风气,隐隐也被这一波舆论给压制住了……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皇城,养心殿。
隆庆帝拿着手里的宣传册子,阅览完徐阶的文章之后。
随即看向了册子下方,对于百姓疾苦描写的两首诗词,微微喃喃自语起来……
在其一旁,董皇后一袭凤冠霞帔,姿容艳丽,身形熟美。此刻听到隆庆帝吟诵的诗词。凤眸微微闪烁起来。
这首诗……倒真是形容贴切。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不是正好将百姓种地辛苦,一瓢一饮来之不易的情形刻画了出来?
这果真是那少年能够做出来的?
他这般出身,却好似亲眼目睹过百姓务农场景一般。果真是诗才天授……
联想到此前昭阳送过来的诗词,董皇后心中暗暗想道。
“此子倒真有几分急才,竟能想出这等应对之策!”
隆庆帝反应过来,抚须大笑起来。
他只看徐阶这篇文章,以及贾璘后面的两首诗,心中便已经推定。
这一次,贾璘不但清洗了污名,反而还间接的推动了变革。
让大乾的百姓,明白了朝廷的政策,如今这般,对于即将推行的新政,大有裨益。
想到这,他又不由得看向了另外一首诗词。眼神微微凝重起来。
一旁的董皇后见状,凤眸中也闪过一丝好奇,轻轻凑过去,檀口轻启,念了起来:
“二月卖新丝,五月粜新谷。
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肉。
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烛。
不照绮罗筵,只照逃亡屋……”
董皇后顿时一怔,玉容闪过一丝凝重之色。
我原君王心,化作光明烛……这是百姓久经压迫,心中的期盼……
想到这,她不由得看了一眼隆庆帝,这等诗词,若是旁人所做,只怕圣上……
“呵……满朝文武,看到此诗,不知羞愧否!朕反正是羞于见人了!”
隆庆帝冷笑了一声,百姓日子过得苦,他自然清楚。
无奈朝中还有一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试图要阻挠变革的推行。
也不知道那些人看到此诗,羞不羞也?
董皇后听闻此言,微微松了口气,随即却是看向了大殿之中,那名跪在地上满脸倔强的蟒袍青年。
朝着对方使了个眼色。方才隆庆帝正训斥着大皇子。
接到绣衣卫传来的消息,此刻心情正是不错,等会儿,冲儿好好地给圣上认个错,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董皇后心中这般想着。却在这时,便见隆庆帝收起了册子,看向戴权,沉声问道:
“朝廷内外,情况如何?”
戴权闻言,连忙躬身解释道;“回圣上,齐阁老等人的宣传册子一经发行,便在神京城内造成了极大的影响,比起之前的谣言,大部分的百姓更愿意相信,朝廷发行的宣传册子,如今民意已经开始支持变革。
“还有各处书院,有不少书生学子自发联络成群,议论起变革的推行……”
“……”
闻言,隆庆帝脸色微微缓和了几分。
此策果然有效!徐阶此前乃大乾有名的大儒,虽未做官,但儒林之中的影响力可不小,有他攥写文章,加上官方的名义,一经发出,所有的谣言。
自然不攻自破,贾璘这小子,倒是想了个好办法。
“恭喜圣上,若是如此,新政便可推行了……”
董皇后凤眸含笑,看了一眼隆庆帝,出声说道。
隆庆帝微微点了点头,可随即却是想起什么,脸色一沉,看向了仍旧跪在大殿之中的大皇子陈冲,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冲儿,还不给你父皇请罪,往后不可再犯了……”
董皇后柳眉微蹙,不断的给跪在大殿之中的蟒袍青年使眼色示意。
大皇子陈冲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犹豫良久,这才咬牙说道:“儿臣知错,还请父皇原谅!”
“原谅?你要朕如何原谅你?”
隆庆帝脸色阴沉,审视着在大殿内,跪了一上午的大皇子,心中刚有的一丝好心情,都被败没了。
性格倔强,易怒冲动。没有一丝大皇子该有的气度。
此言一出,董皇后脸色顿时一边,玉容微微煞白。
夫妻多年,她又怎么会不明白隆庆帝的脾气,若是这般说,便是真的不打算轻饶了冲儿了!
“要如何责罚,随父皇意,儿臣没有半点怨言……”
大皇子满脸倔强的,跪在地上,咬牙接话。
他知道,自己这次犯的错,隆庆帝是不可能轻饶他……
这就是他的父皇骨子里的冷血,若非如此,当年也不可能以庶出皇子之身,坐上九五之尊之位!
“圣上息怒……”
董皇后顿时一惊,丰熟的身躯微微轻颤,玉容上满是哀求之色。
大皇子再怎么样,那也是她的亲出,她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好!”
看着满脸倔强,不服气的陈冲,和满脸哀求之色的皇后。
隆庆帝气笑,冷冷的看了一眼董皇后,随后望向大皇子,训斥道:‘既然如此,那你跟朕说说,私盐你贪了多少?说出个数来……”
这……
董皇后一惊,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一旁的戴荃眼见这一幕,心中暗暗叹了口气。隆庆帝自打贾璘从扬州回来之后,便开始派人查大皇子参与盐税案的证据。
这一次,林如海上京。带来的证据链,足以表明了大皇子参与其中。
而且与江南的盐商,有直接的利益往来。
也正是如此,扬州八大盐商,才能盘踞多年……
“冲儿,你……实话实说,你父皇还能饶你一次……”
董皇后声音颤抖,缓缓出声说道。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此刻已是心在滴血,若不是陈冲这些年,脾气倔强。
不受圣上喜欢,以他嫡出的身份,太子之位,妥妥就是他的。
何至于如今,到了这个地步……
“儿臣没有……扬州私盐,儿臣并不之情!”
大皇子咬牙说道,事已至此,承认和不承认有什么区别?
反正从他被贬出皇宫的那一刻起,储君之位,就早与他无关了。
这一次,若不是贾璘坏了事,私盐的事情,根本牵扯不到他身上来。
见陈冲仍旧这般嘴硬,隆庆帝顿时气笑了。
一旁的戴荃也是暗暗捏了一把汗,若是陈冲如实交代,有董皇后求情,隆庆帝怎么也会从轻发落。如今这般,当真是自寻思路啊!
“冲儿……就算母后求你了,你好好说……”
董皇后声音略带哭腔,双手搀扶这跪在地上地上的大皇子,大皇子闻言,微微一颤,抬头看了一眼眼前垂泪的美妇人。
良久……
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可以被打入天牢,乃至于废出皇子的身份,贬为庶民,但是董皇后怎么办?
他总不能连累自己母后吧?
“父皇……私盐之事……乃儿臣一人所为,求父皇网开一面,儿臣愿意以死谢罪!”
大皇子冷漠地推开了皇后的手,抬头看着隆庆帝,神色冰冷的说道。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就连隆庆帝此刻也是呆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大儿子,性格偏执到了这个地步?
以死谢罪?董皇后此时已经惊慌失措起来。她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戴权,下旨,废除陈冲皇子身份,贬为庶民……在收回私盐所得,禁足在家。自今日起,不得诏令,不可入宫……”
隆庆帝看着跪在地上的大皇子陈冲,沉思良久,终于还是叹了口气道。
“是……”
戴权闻言,眼睛微微眯起,
废除皇子身份,贬为庶民,这基本上就已经是普通皇子不造反最大的惩罚了,
毕竟以皇子身份,勾结盐商,这等罪责,又怎么可能轻饶了!
加上大皇子本就不受圣上喜爱,如今这也算是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