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希望渺茫。
身为一军主将,不到最后一刻,不流干最后一滴血,不战至无法再战,他绝对不会就此放弃。
“生死与共,杀出去。”徐晃高声怒吼。
“杀!”
数百名不是骑兵的骑兵,举起比马身更长的的长矛,夹在腋下。
穿着从匈奴人身上扒下来的皮甲,勉强护住前心后背。
他们气势如虹,仅凭蹩脚的骑术,以在匈奴人眼中慢如蜗牛的速度,悍不畏死地朝着训练有素的敌人,发起冲锋。
于夫罗站在大后方,将战场上的一切,尽收眼底。
一支临时组成的骑兵,连骑射都不会,在他看来,如同孩童嬉戏。
俯身趴在马背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战场上的厮杀。
“勇气可嘉,可惜,太愚蠢了,与大匈奴为敌,只有死路一条。”
是不是死路一条,要看老天收不收。
而非于夫罗的祈祷。
几次冲锋之后,徐晃身边只剩下不足百人。
那些与他们同来的兄弟们,或躺在地上,陷入无尽的沉睡;或跌落马下,在万马奔腾中,凭借坚强的意志,举着手中的长矛,拼尽所有的力量,与马背上的匈奴,展开最后的生死搏杀。
尽管,这种搏杀,多以失败而告终,他们逃不脱倒在匈奴人马蹄下的宿命。
但是,作为一支临时拼凑的骑兵,他们展示出来的战斗意志,完胜多于他们数倍的,乃至数十倍的匈奴骑兵。
徐晃正面的匈奴骑兵,开始出现溃逃迹象,
“去,杀了那个汉将。”
于夫罗眺望着战场,眼神冰冷。
更多的匈奴骑兵投入战场,他们迅速填补在徐晃前进的方向,他们的任务便是斩杀徐晃。
与此同时,徐晃亦在大声呼喊:
“杀匈奴!”
在喊杀声震天的战场上,他的声音,好似一滴落入大海的水珠,激不起任何波浪。
但,受到徐晃的感染,全军士气高昂。
所有人的心中都憋着一口气。
齐声高喊:
“杀匈奴!”
“杀匈奴!”
“杀!”
一个人的声音是水滴,一百个人的声音,便是浪潮。
他们的声音,无视地形障碍,无视匈奴大军,于夫罗已经能够清楚听到喊声。
从一开始,就没有被他放在眼里汉人骑兵,此刻, 爆发出了让他心惊肉跳的战斗力。
他不会认为,就凭这一百人,就能击败自己麾下数万大军。
他怕的是,汉人何止千万。
“杀了他们!”于夫罗再也无法冷静旁观,
催动坐骑,他带着身边的单于卫队,冲向战场。
徐晃举着沾满血污的长斧,一条条血线沿着斧柄流到他的掌心。
一根血液般鲜红的布条,将他的手,和斧柄紧紧地绑在一起,防止手滑,长斧脱手。
在他的身后,每一个汉人骑兵,或手缠布条,或臂贴矛杆,套在袖中。
“徐晃无能,连累弟兄们了。”
徐晃力量损耗过大,长斧砍倒马背上的敌人,已经失去了冲锋的力气。
他冷眼扫过躺在身后穿着皮甲,手拿弯刀,被踩成肉泥的敌人,痛快地说道:“徐晃能与兄弟们死在一起,这辈子值了。”
有汉兵被匈奴人砍落马下。
也有将匈奴兵捅穿,借助战马的力量,抽出长矛,聚在徐晃身边的汉兵。
从五百骑,到数十人。
他们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的悲伤,只要浓浓的战意,和无尽的狂热。
被鲜血糊住五官,他们露出自豪的笑容。
“跟着将军,比做贼强。”
“我爹娘要是知道,他们的儿子战死在这里,一定会很高兴。”
面对此等必死的局面,徐晃有没有后悔贸然出兵,已经不重要了。
他知道,他的弟兄们不会怪自己。
他们齐聚在此,就一个目的,没有人背叛和逃避。
徐晃看向越来越近的匈奴王旗,他萌生出了一个更加疯狂的想法:斩杀匈奴单于。
他自知没有能力杀光所有凶手,但是,斩杀凶手的头目,也算是为河东乡人们报仇雪恨。
提了提手里的长斧,让自己拿握着更加顺手。
逐渐恢复安静的战场,匈奴大军的背后,突然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叫声。
循声望去,乌压压一片的匈奴大军背后。
一片雪色的涛浪,此起彼伏。
漫天箭矢如蝗飞。
箭雨越过最后面的匈奴兵,落在更前面的人群中。
成片的匈奴兵,身中羽箭。
随着雪色浪潮的席卷,大地出现抖动。
最后面的匈奴骑兵,骑马向两边狂奔。
而后,方向一转,朝着那一片白色杀去。
白色不曾受阻,不曾停下。
他们整齐一致的举起弓弩,向迎面而来的匈奴射箭。
一波箭雨未落,一波箭雨又至。
一轮接着一轮的箭雨,形成密不透风的箭幕。
遮天蔽日,将匈奴兵笼罩其下。
就在双方即将接触之际,如同河流分支,雪色浪潮一分为二。
“义之所至,生死相随!苍天可鉴,白马为证!”
那雪白浪潮中,爆发出响彻九霄的口号。
徐晃身处重重包围中,身困体乏,听闻如此豪言,如有神力灌注己身。
行进中的于夫罗,忽然调转方向,准备逃跑。
“斩杀匈奴单于!”
见状,徐晃大喊。
他不知道于夫罗为何会如此惊恐,但,这对他来说是个好机会。
只是,冲出去数十米后,便被匈奴骑兵截住,再难寸进。
匈奴外围的白马义从,人手一杆铁制短矛,将其抛入正面的匈奴军中。
短矛脱手后,在惯性的作用,于空中形成一道抛物线。
无穷无尽的短矛,从空中落下,与羽箭相比,短矛的杀伤力,是毁灭性的。
只要被它碰到,便是与死神交流。
射空箭囊,抛出短矛后,白马义从抽出马刀,化身滔天巨浪,誓要把匈奴全部吞没。
“撤,快撤,是白马义从!”
“是白马,快撤!”
“撤!”
这是匈奴第一次与白马义从交手,却不是第一次知道这支骑兵。
公孙瓒凭借白马义从,击败鲜卑、乌桓,力压两族合兵,早已在塞外传开。
白马义从的出现,让匈奴放弃了对徐晃的围杀,逃命成为了他们的首要目标。
“将军,快看!”
徐晃顺着小兵的手指看去,一个白马银枪将,穿梭在匈奴人中间,如履平地。
“如此神采,称为天兵,也不为过。”徐晃愣愣出神,心生憧憬,赞叹道。
“他要杀匈奴单于!”小兵惊呼出声。
定睛去看,果然,那白马银枪将,单枪匹马,距离匈奴单于已不足百丈。
八十丈
五十丈
二十丈...
一时间,徐晃等人呼吸为之一滞,一颗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于夫罗一边狂奔,一边大喊:“拦住他,拦住他。”
整个匈奴大军都在各自逃命,白马义从的出现,让他们将单于的命令抛诸脑后。
保护单于,哪里有保护自己更重要。
卫队中最后的数十人,为了拯救自己的单于,他们选择了服从命令。
结队横立在于夫罗身后。
但见,一杆银枪上下翻飞,每一次挥动,便带走一条性命。
瞬息功夫,地面上便铺满了卫队的尸体。
白马银枪,距于夫罗不足百步。
徐晃瞪大眼睛,生怕错过每一个精彩的瞬间。
只见,白马纵跃,四蹄腾空,马背上银甲小将,一杆银枪探出,径直插入于夫罗的后脖子。
于夫罗双手捂住凉风飕飕的喉咙,终是身体一歪,从马背上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