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予看到了男人转身时腰间露出的黑色外壳。
稍稍冷静下来之后,他有点冲动了,被自己梦境中相似的那部分击中,让沈予鬼使神差地失去了理智。
早在对方让自己上车之前,他应该拒绝的,或者说找个公共场合待着,再或者跟斐燃说一声。
现在也不知道斐燃怎么样了,警察是否赶到,他们有没有发现……
沈予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心口无来由地一阵失落和烦躁。
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快要破体而出。
硬物扎进皮肉,隐约传来的刺痛感,才多少让他稳下心神,缓解了些许心头压得喘不过气的情绪。
沈予低垂着头,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观察着靠在副驾上闭目养神的男人。
车正停在一段还算平坦的山路边,两侧都是丛林,驾驶位上的男人下去解手。
他们的目标似乎很明确。
深山里人烟稀少,地形复杂,纵然现在警察追了上来,不费点功夫,也很难将他们找到。
但同理可得,如果他带着这个小孩从这里往山林里逃,男人想要找到他们,也不得不花上点时间。
而拖延时间是沈予眼下能想到最好的方法。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们还是有机会撑到警察赶来的,亦或许他们可以再返回大路,等到路过的人带他们离开。
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们现在就要找到机会逃跑。在另一个男人没回来之前。
趁着疤男点烟的时候,沈予悄无声息地从腰间摸出了一把小刀,这是他多年随身携带的物品。
旁边的严铮看到了,他本能地瞪圆眼睛咳嗽起来,疤男听到动静扭头看了过来,目光在两人面上扫过。
沈予镇定自若地把小刀握在手心藏在背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他抬头疑惑地看了疤男一眼。
疤男先是看了严铮一眼,目光又扫过他,似乎没有起疑。
远远地,传来几不可闻的沉重轰鸣声,沈予从后车窗瞥见马路上有一辆货车驶来。
男人“啪”的关掉了手电筒,车里陷入一片黑暗。
沈予趁着这车辆驶过的嘈杂背景声和昏暗的氛围,不动声色地反手将绑着手腕的绳子快速割断。
但事情没像沈予预想的那般顺利。
坐在旁边的严铮可能是有自己想法,也可能是会错了意。
趁着货车经过,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他猛地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严铮跑得太急,这里是个陡坡,地上凹凸不平都是石子,严铮毫无防备地被一块石头绊倒,摔了出去。
趴在地上的身体,支撑不住的摇晃起来,他强忍着不适,想要爬起来,膝盖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眼看着货车就要驶过,严铮张了张苍白没有血色的唇瓣,声音哽咽又惶恐。
大喊了一声:“救救我,有人绑架!”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疤男见严铮跑了,先是愣了一下咒骂出声,连忙开门下了车。
男人毫不留情地伸手,粗暴将严铮拎了起来,按在后车窗上动弹不得。
货车司机听到了这荒郊野外里的一声呼喊,他在路边停下车,打开车门朝着黑车走了过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疤男举起了手臂,凶神恶煞般说道:
“我看你他妈真的是活腻了,看来你是好日子过久了,忘了你在地下室的可怜样了。”
那双紧盯自己的眼睛,浑浊又黯淡,带了几分调笑,可这笑意不达眼底,透出穷途末路的疯狂神情,让人看着发怵。
“你是想再连累一个人吗?”
严铮死死咬紧后槽牙,呼吸瞬间紊乱,脸色灰白的堪比死人的脸。
“是你们在说话吗?刚刚距离太远,我没听清。”司机打着手电筒在两人脸上扫过。
疤男被这强光刺痛了双眼,他半眯着眼睛,换了副神色调笑着。
“兄弟没事,主人家这小孩不听话,考试考得不好,说他两句他还不爱听。”
“这就闹脾气了,嚷嚷着要离家出走,这大山里,哪能由着他,丢了可怎么办啊。”
司机低头看了眼耷拉着脑袋,脸色苍白地站在一边的严铮,对男人的话信了几分。
“你要不信,你可以把我车牌号记下来,这真是我们主人家孩子,车里那个就是孩子他爸爸。”疤男给司机塞了根烟。
司机瞥了后排闭着眼假寐的男人,又看看虽然狼狈不堪,但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小孩的严铮,这完全才信了男人的话。
他接过男人的烟,跟着笑了声:“兄弟,不容易啊,我懂你,我们家孩子有时候脾气上来了也死犟。”
同为打工人,这司机真可怜,帮着开车不说,还得帮着管教小孩。
打又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有钱真好啊,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用管。
司机眼神里多了几分同情和惺惺相惜。
“小孩,快跟叔叔回去吧,这荒郊野外的,可不能耍脾气,丢了家里人该多心疼啊。”
司机摸了摸严铮的头,摆摆手转身往回走。
发动机的轰鸣声再次响起,人家还示意地朝他们按了下喇叭。
疤男拽着严铮站在车边冲着司机笑了一下,看着远去的尾灯,这才松了口气。
妈的,差点就让这小兔崽子跑掉了。
疤男凶狠地瞪了严铮一眼,粗鲁地拽着他回到车上。
手电筒再次打开,男人靠在座椅上低声咒骂了一句,刺眼的灯光顿时令大脑清醒了些许。
疤男缓缓眨了眨眼,终于意识到从方才开始就隐隐察觉的不对劲究竟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是太过安静了吗?
对了,车里的人呢?!
他悚然一惊。
几乎与此同时,冰冷的触感已经抵在了他的腰间。
身后声音响起,带着冰冷的寒意俯在耳边,瞬间消逝在黑暗中,“我劝你不要动。”
接着沈予看向男人钳制在怀里的小孩,用眼神示意放在中控台上的胶带:“你来帮我把他嘴封上。”
那小孩愣了片刻,不知道事情怎么突然发生了转变。
他挣扎着从男人怀里逃出来,去车里拿了胶带,绕着男人的头缠了两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