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警长在安南县实在干的不错，对上机敏忠心对下大方负责，于是借着局长“回宫”的东风，被捎带着进了北平，再摇身一变，成了新上任的特别行动队队长，专门对付达官贵人家里的案子。
于立本表情真挚，声音沉稳，不知不觉中就让人减弱了敌意，“林先生，许永这个人无妻无子，在林家做了三年花匠，却和林家的下人没有任何交情。只除了死去的林成德，被他视为子侄。”
说到这里，于立本停了下来，不经意地观察着林昌平的表演，也给他一个思考和消化的空间。
林昌平怒色稍缓，露出一丝茫然，“你的意思是，因为阿德的死，他对我们林家早有怨恨？”
“据嫌犯许永交待，这确实是前因，周红梅的鄙夷和威胁是推力。他说毒死周红梅不过是死一个下人，给林小姐下毒，却能让林家人痛苦余生。”
林昌平一巴掌拍在茶几上，面色阴狠，“他该死！”
于立本见惯了这样的场景，这些贵人呐，是无法忍受一丝一毫的不敬的，何况是来自虫豸的报复。他语气柔和继续说，“许永认为只有这样才能报复所有人，也能让林先生和夫人切身体会他得知阿德死讯的痛苦。”
“他是怎么把毒下进去的，有没有其他同伙？”
“许永是除了林家贵，唯一能越过前后楼界限的人，他提前买好了毒药，等周红梅催厨房上菜的功夫，透过窗户，将毒药用空心竹管滴进林小姐专用的碗里。”
林昌平已经不想听下去，他接受了这个解释，只是没想到他精明一世，在这个不起眼的丑陋肮脏的花匠身上，差点跌了个大跟头，这个教训，林昌平深深记住了。
“队长，为啥不告诉林先生，那个林家贵身上也有疑点啊？”跟着于立本来到林家的高大汉子忍不住问，这时候他们已经走出了长安街，连林家的大门也瞧不见了。
“大牛，你做警察是为了什么？”于里本颠了颠怀里的大洋，掏出一块扔给路边的乞丐，引发一阵哄抢和此起彼伏的“多谢贵人”。
“为了跟着老大！我娘说我不聪明，一辈子跟着你，老大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大牛说的很自然，这就是他从心窝里倒出来的话。
“你看，在这些人眼里，我是高不可攀的贵人，在那些真正的贵人眼里，我们又算什么呢？”
于立本的眼神很冷，“我们是为他们解决虫豸的伥鬼，被解决的是哪一只虫子重要吗？”
大牛可怜又无助地摇摇头，一张胖脸全是不解“老大，我还是没听懂。”
于立本笑的很开心，“不懂没事，你只要记得没有虫子我们就没饭吃，还有嘛，也给其他的虫子找点活路。”
他拍了拍大牛雄壮的后背，两个人都快活地笑着走了。
于立本没告诉大牛的是，林家贵的爷爷，林宅的老管家没有让他对林家贵手下留情，反而特意拜托他关照绿檀，不要吓着他未来的孙媳妇。
当然了，更不要用刑讯逼供那一套。
想到林家贵异常坚定的咬死他哪也没去过，还有女仆绿檀战战兢兢躲闪的目光，于立本无所谓地吐出一个烟圈。
他只管给出一个可信的结果，也只认得白花花的大洋，其他的，关他于立本什么事？
......
林家的事情闻语秋是过了两天之后才知道的，彼时她和徐江鸿之间的气氛跌至冰点。
木老太的态度十分鲜明，她不插手他们两人感情的事情，只是对闻语秋说，是非曲直，她老太太心中有数，血缘也无法改变。
闻语秋呆在家里也是烦闷，看见徐江鸿那副样子就来气，心想着还不如赚钱，男人哪有钱香。至少在她没有下定决心把他踹掉之前，徐江鸿还有一点能和她的钱比较的资本。
不是她有多舍不得徐江鸿，当然了，不舍多少有一点点，大概一杯隔夜凉白开对一缸甘甜鲜井水那么多吧。
主要是就这么分手，闻语秋很不甘心，好像就这样算了，等于对那个出手就要毁掉她一生的贵妇人认输投降一样。
凭什么呢？她做出了那样的事情还能达成所愿，说不定知道他们真的分开了，还会高兴地办上好几场相亲宴。
就是在这个时候，闻语秋逛进了文奎堂。
“闻小姐您来啦！”伙计的热情比照从前更胜十分，以前多少有点因为她和善漂亮，现在嘛，是打工人对小老板的本能笑脸。
“这两天生意怎么样？”闻语秋在大部分时候，是不吝啬自己的笑容的，毕竟她长成这样，不充分利用一下给自己的生活带来一点小小的便利，那是资源浪费。
“挺好挺好，就是您的朋友杨小姐定好的书没拿，”伙计转了转眼珠子，“约摸有三四天了。”
一听这话闻语秋眉头微皱，这不是杨明岚的习惯，有她想要的书她是恨不得一天问三遍到了没有的。难道是病了？
“把她的书给我吧，我给她带过去。”“好嘞，这就给您装上！”
闻语秋胳膊底下夹着牛皮纸包好的书下了人力车，门房上来迎接，竟然是一副生面孔，她心中一动，林家很少会换仆人的，这是怎么回事？
等她进了客厅，更加验证了自己的猜想，绝对是出事了。
“闻小姐，大少爷不在家，大少奶奶精神不济正在休息，您看......”一个容长脸的严肃妇人有些为难地解释，她看上去客气有礼，甚至没有直视闻语秋以示尊重，但是每一个字音都填满了对她的不欢迎，就差暗示闻语秋麻利地离开，不要再给她找麻烦。
一杯茶是她作为林家管事对客人的礼貌，却不是继续叨扰她家主人的资本。
闻语秋了然，话说到这个地步，有没有林昌平或者杨婷舒的授意也没什么差别。
把书交给新的管事，出了林家的大门，她还有些恍然，往常这个时候，应该是陈泉陪着她在诊所清账。想到这个看似忠厚可靠的护卫一直默默监视着她，闻语秋毛骨悚然。
不能坐以待毙，越是这样，越要确保自己手里抓着足够多的筹码，她打算去林氏商行碰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