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里坐了好一会儿,两人都没有开口,气氛有些沉重,院子寂静得可怕。
沈萋萋有些坐立不安,可顾庭殊却老神在在,没有一丁点儿不适应的模样。
又坐了片刻,到底还是沈萋萋先坐不住了,她看了眼林嬷嬷,见对方行礼退下,才往顾庭殊那边挪了挪。
“表哥,我不想搬。”
那些陌生的亲人,她实在不知该如何相处。
“我给你找了个账房先生,过几日她来了,会跟你一块过去的。”
“你来京都时,一应家产都交给了老太太,唯有你搬回去,老太太才找不到借口抠下。”
老太太那种人,只要沈萋萋还在府里,她就会想出各种理由不把东西交出来。
“你父母留给你的东西,没理由不拿回去。”
他这么说,自己是非要回去不可了。
沈萋萋顺从地低眉,细声应了。
“我爹娘留下的产业,很多吗?”
“不多。”
“每年不过盈利几万两罢了。”
他说话大喘气,停了几息才接着说下半句。
“几万两啊。”
沈萋萋喃喃念了几遍,然后猛地抬头,声音不自觉抬高了些许,“几万两?”
点顾庭殊点头,她咬着下唇一手作拳打在掌心。
“搬,咱们明天就搬。”
她这些年收到的例钱和赏钱,加起来也就几百两,与每年盈利的钱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
原以为自己寄人篱下,这十年来做事说话都是极为小心的,可哪想到自己并不是在这府里吃干饭的。
说点不好吃的,她父母留下的东西,都可以养活一整个永安侯府了。
她神情激动,似乎满腔不平都被调动起来了。
顾庭殊把玩着玉牌的动作停下,掀起眼皮扫了她一眼。
“也不急在这一两天,你院里东西不少,收拾起来也得花上几日。”
“除了院子里的,还想要什么东西?”
沈萋萋想说她的东西差不多,半日就能收拾好的,可被这么一打岔,到嘴边的话就全给忘了。
“要什么都可以吗?”
看他的表情,似乎自己可以随便提。
沈萋萋提着裙摆蹲在他膝前,微微歪着脑袋抬眼望他,试探道:“表哥可以送我两只海东青吗?”
虽然院里多了几只狗,寻常人不能随便进出她的院子,可那威风凛凛的海东青,她实在是喜欢。
出趟门回来,她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在她脸上审视几圈,直至看到她眼里划过的不确定,他才伸出手,按着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膝盖上。
“走之前去趟我院里,自己挑。”
不过就是两只海东青,她既想要,给便给了。
沈萋萋也只是试探着开口而已,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就应下了。
她侧着脑袋,脸压在他腿上,杏眼笑成了弯月。
“我回沈宅后,哥哥可以时常来看我吗?”
她并不确定自己是否能随时出门,因此并不敢问自己是否能随时回来看他。
“沈研秋可不希望我时常上门。”
他随口一说,心中并不将沈研秋放在眼里。
沈家虽极受文人推崇,于他却不大相干,整个京都城里,除了皇宫之外,就没有敢拦他的。
“那表哥来时先通报一声,我到门口接,表哥说好不好?”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不好?”
如今说要走了,她倒是变得黏人了,事事都要问出个准确的答案才行。
“这段时间便不要回来了,若是想见我了,便差人过来。”
“为什么啊?”
顾庭殊拍拍她的脑袋,并没有再回答。
住了那么多年,他也是该换个地方住住了。
空了那么久的镇北侯府,是该住人了。
“去睡会儿吧,我有些公务要做。”
“不走,就在院里看。”
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样,在她开口前,顾庭殊就先给了定心丸。
昨儿刚回来,夜里又没怎么休息,这会儿日头猛了,困意确实让人抵抗不了。
沈萋萋早已经困了,只是一想到过几日就要搬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她就不愿意闭上眼睛。
顾庭殊在院里批阅公文,一直到日落,桌上还摆着几大摞。
清竹小筑不停有人进出,不是在送公交就是把批阅好的公文送出去。
沈萋萋醒来后坐在窗前看了一会儿,直到院里点起了灯,她才想慢吞吞挪出去。
金宝银宝守在门两侧,见她醒了,忙伸手去扶。
“姑娘这觉睡得也忒久了些,到夜里该睡不着了。”
她们二人守了许久,本来是打算进去把她叫醒的,可顾庭殊就坐在院子里,正对着屋子,一抬眼就能看到。
她们实在是不敢动,只能跟木头桩子似地守着。
“姑娘饿了吧,饭菜都已经好了,就等姑娘呢。”
侯爷在这里吃,厨房特别殷勤,一直备着饭菜,凉了就换新的,为的就是侯爷用膳时能立刻端上来。
“你们下去吧,这儿不用你们伺候了。”
吃了睡,睡醒了又吃,再这么下去,她都要变成猪了。
沈萋萋没有什么胃口,让她们下去后,自己走到了顾庭殊身后。
她并不敢看公文上写的什么,盯着拿笔的手看了会儿,才抬起了手。
散落在背后的头发被人轻轻拨动,并不怎么明显,却正好能让人感觉到。
顾庭殊任由她动作,直到把桌上的公文都批阅完,才把笔放下。
“都已经这个点儿了,不想吃东西?”
在把他的头发编了十来条小辫子后,他才突然动了。
沈萋萋并未收手,摇摇头后想起他看不到,才又轻声道:“不怎么动弹,所以没有感觉饿。”
回来喝了碗牛乳,步子又没有走几步,肚子实在是饿不了。
“表哥饿了没有,要不我陪着表哥吃点儿吧?”
一个下午都没有动弹,也不知道他会有多累。
看来当官也不是多么好的事,每日那么多的公文,若是她来看,只怕眼睛都要看瞎了。
“那就陪我吃点吧。”
便是不饿,最后也被喂了不少,即便是摇了头,对方喂食的动作也没有停下。
沈萋萋最后边打饱嗝边想,下回再说陪他吃饭,她是决不会坐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