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并未给予任何回应,自顾自拂袖步入大殿,悠然自得地坐在了最上方的席位上,目光扫视全场,淡然说道:“诸位请坐。”
在场诸人掂量自己的身份地位,猜度是否有入座的资格。
一番无声的衡量后,几位勋爵和各部主官缓缓坐下。
李弘业坐在椅子上,双脚用力地踮起点地,假装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腿短的事实。
吴越慢条斯理道:“霍元州,你可知罪?”
霍元州脑子走马灯转一圈,实在找不到自己半点过错,尽心操办一回,没有功劳总有苦劳。
该不会因为宫女失踪,和范成明争执两句,就被拿来杀鸡儆猴了吧!
霍元州跪在殿中,颤颤巍巍道:“下官实在不知,还请王爷明示。”
现在这架势,比三堂会审还严峻数倍。
恐怕不是简单扔出去一个宫女能解决的。
在最可能伸手的三方中,并州行宫最先出局。无论幕后黑手是何人,在它的地盘上出事,责任一点甩不出去。
礼部尚书正三品,宗正卿从三品,还有郡王爵位护体。一介宫监区区五品,混在其中妥妥的软柿子。
陈良为走上前来,将地上的宫女扶起,取下了她口中的塞布。
范成达沉声问道:“谁告诉你玉饰在柜子里的?”
早私下审过一回,如今不过当堂严明正身。
宫女满脸泪痕,声音颤抖地说道:“是礼部的黄大人告诉奴婢,玉饰在柜子里的。”
语气中充满了无助与茫然,显然还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
范成达冷声问道:“哪位黄大人?”问的是具体官职。
宫女摇了摇头,抽泣着说道:“奴婢听人是这般称呼的。”
范成明冷笑一声,站在殿外,拍手道:“其他人让开,给礼部的大人们腾腾位置,让这位娘子认认人。”
不需要宫女再度指认,有了部门姓氏,很快将嫌疑人辨认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一致看向——一个瑟缩的中年男人。
宫女大喊道:“就是他。”
范成明环手抱胸走到近前,“是你啊,礼部黄主事。按规矩该称呼主事,怎么叫大人了。”
黄思淼一改方才的瑟缩的模样,猛地伸出双手向范成明抓去。孰料范成明早有防备,灵敏地往后一跳躲开了他的攻击。
与此同时温茂瑞和薛留迅速上前,各抓一边胳膊,猛踹膝窝,将人调整成一个端端正正的跪地姿势。
在场所有人都没料到这番变故,陈景同猛地站起身来神色慌张,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与不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吴越淡然道:“来人,把柜子打开,让诸位大人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靳武近前,拉开两面柜门,里头的景象一览无余。
一张青白色的面孔在众人面前展露无遗。
如果记性好的人,还会记得那件遮羞的披风,不久前穿在段晓棠身上。
被陈良为捉住的宫女本就饱受惊吓,恍然见同伴的死相,一时受不住,尖叫一声晕过去。
其他聚在殿外的官员看不见柜中景象,只见宫女被吓得昏过去,冯睿晋伸手捂住李弘业的眼睛。
吴越终于说出至关重要的一句话,“本王感念诸位筹备典礼的辛劳,但你们竟疏忽大意至此,让刺客混入其中,甚至杀害一个无辜的宫女。”
吴越定性论一出,范成明立刻狐假虎威将其他官员驱离,无关人等听到这儿就差不多了。
此刻殿内,恐怕除了年纪小的李弘业听不懂,其他人都明白吴越温和面孔下的筹谋。
正位后作威作福,将一桩可能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的祸事,“嫁祸”给他人。
吴越继续道:“本王竟在祖先的法器前,和一具女尸,一个可能在暗中潜伏的刺客共处一室。”
“若非范大将军警觉,现在还不知如何!”
苏文德立刻站起来发难,问题直指要害,“陈尚书,礼部掌礼仪诸事,为何要让王爷独自斋戒?”
陈景同百口莫辩,他知书识礼,到底是空降礼部,并非专业人士。
自然是礼部的老人,譬如黄思淼等人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加之吴越在并州继位,仪式有所变动也是情理之中。
苏文德再问道:“霍宫监,你们就是这么检查殿内各处安全的么!”
苏文德表忠心的行为,并未获得吴越的认可,“苏少卿,还是解释清楚,你为何会和霍宫监一起探寻一件本不在你职责范围的,宫女失踪案件。”
三司权责再重,也管不到宫中,包括各处行宫。除非皇帝另有旨意。
苏文德一时被问到哑口无言。
吴越深知三司习性,让他们办事的时候疲软无力,无端撕咬却叫嚷得厉害。
双管齐下,担心吴越会让一群小宫女小官吏物理闭口,就把更为强势的三司引来,彻底把事情闹大。
若非范成明找茬在路上拦住苏文德等人,真待他们被人引过来,往后绝对清净不了。
吴越继续问道:“霍宫监,柜子里的是否预备给本王掌扇的宫女?”
霍元州低头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