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成明故作姿态地轻叹一声,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本将军看这衣裳不错,就留下来了!”
霍元州强调,“这是宫女的衣裳!”
范成明故意曲解其意,嘴角挂着一抹狡黠的笑,“不过是一件绸缎制成的衣裳罢了,我可是世子的心腹、大将军的弟弟。一件衣裳难道穿不起?”
霍元州绞尽脑汁想和范成明解释清楚,宫女和普通女人的衣裳意义决然不同。
再说你一个男人,留着女人衣裳做什么!
苏文德言辞恳切而中肯,试图以理服人,“范将军,宫女衣裳皆有定制,还是物归原主得好,以免生出不必要的误会。”
范成明横起来就不是讲理的人,摆出一副无赖的姿态,“我哪知道原主是谁。”
话音一转,问道:“你们这般阵仗,是要去哪儿?”
霍元州面色一苦,“行宫走失了一名宫女,正要去寻。”
范成明不屑道:“一个小宫女,有什么重要的。说不定在哪儿躲懒呢。”
霍元州连忙道:“那是预备在仪式上,给世子掌扇的。”
往日也算勤勉,突然找不到人,只能临时顶上去一个。
这个扇子并非夏日纳凉的蒲扇,而是仪仗专用的五明扇。
天子八扇,诸侯六扇,大夫四扇,士二扇。每一把扇子都代表着不同的身份与地位。
苏文德合理怀疑,范成明捡的这件袍子,就是那个失踪宫女的。
哪怕是棵不值钱花花草草,也是皇帝名下的,平白沾了贵气。
于是,双方陷入激烈的争执之中。
一方紧追不舍地追问衣裳的来历与去向,另一方则故意含糊其辞,企图蒙混过关。
一时间气氛变得紧张而微妙。
另一边,礼部官员带领数位手捧衣饰的宫女入内,“请嗣王更衣。”
此处的更衣,是正儿八经的换衣裳。
吴越将脱下素服,正式换上亲王礼服。
这一刻,对于吴越来说意义非凡。
范成达和段晓棠两人斜站在柜子前头,看似不经意,却做足了护卫姿态,仿佛与整间宫室融为一体。
吴越展平双手,任由宫女们为他换上衣裳。
一人跪在吴越身前,细心为他系上腰带。另有一人起身,向室内走来。
范成达喝道:“擅自行动,所图为何?”
宫女连忙跪下,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与惶恐,“嗣王所用的玉饰放置在柜中,奴婢只是前来取用。”
吴越打圆场道:“不必了。”
眼睛盯着刚换下来的衣饰,缓缓说道:“用原来的便好,那是父王所赐之物,有着特殊的意义。”
身前的宫女闻言,连忙起身取来玉佩,挂在吴越腰间。
范成达并未因此罢休,厉声喝道:“这些琐事本该早就准备妥当,办事不力,来人拖下去堵住口,待会交给宫监处置。”
仿佛要将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这名无辜的宫女身上。
候在门外的将官虽不知范成达为何突然情绪不稳定,但依旧听命上前,将宫女拖下去。
宫女面露凄然之色,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遭此横祸,甚至连“大将军饶命”的求饶声都不敢发出。
其他宫女见状连忙跪下,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担忧之色。
吴越眼神冰冷,言语却温和无比,“起来吧,与你们无关。”
半点不提被范成达无辜迁怒的宫女。
吴越收拾停当,转头深深看两人一眼,复又跟随礼部引导的官员缓缓走出殿门。
段晓棠压低声音,“范大将军。”
范成达回应道:“段二,你跟上去,我留在这儿。”
段晓棠迟疑,“可……”
吴越的册封仪式上,若少了范成达这位实权大将军鼎力支持,旁人是否会猜测二人之间出现嫌隙。
范成达沉声道:“若是其他位高权重者来此,你拦不住。”
段晓棠吃亏在官阶资历,换范成达,哪怕吴岫白隽亲至,都过不了他这关,打不开柜子。
“转告杜大将军,让他一步都不能错眼,跟着世子。”
杜松此时正在大殿,招待各方宾客。
段晓棠缓缓应道:“是。”
言罢转身向外,追上吴越的队伍。
一行人缓缓走向大殿,行至半途,远远见前方一团人吵得厉害,差点撸袖子打起来。
礼部引导的官员上前喝道:“嗣王大驾在此,尔等不得无礼!”
靳华清护着范成明往后撤,试图拉开距离。
范成明气呼呼道:“我不过看不得下属受冷,见那衣裳喜欢,向宫女买了一件。”
转头向吴越大声告状,“七郎,他们要扣帽子说我拐带宫女。”
苏文德难以置信,刚才范成明不是说捡来的吗,怎么突然变成买的!
哪个脑子正常的,会向宫女买衣裳御寒!
简直荒谬至极!
吴越“大度”道:“范二,算了,大喜的日子!”一切尽在不言中。
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冷意,暗暗记下了这一切。
这是准备好来抓现行的,还是说他们会在路上遇上一个好心“指路”的官员、宫女。
范成明小人得志般的“哼”一声,丝滑无比的返回队伍。
靳华清将“招祸”的宫女袍脱下来,挂在胳膊上。
吴越微微抬手道:“苏少卿、霍宫监,请!”
两人连忙让开道路,口中连道:“不敢,不敢,嗣王先行。”
吴越心无旁骛地往前走,范成明经过两人时,歪着脖子道:“愣住作甚,跟上呀!”
“大喜的日子,怎么能缺了你们呢!”
苏文德和霍元州的脑子陡然从方才的争执中清醒过来,对视一眼,恍然发觉这事不简单。
至于何处不简单,安逸的行宫生活,霍元州的智慧早就磨干净了。
苏文德人心鬼蜮见得多,却实在想不出哪一种手段,符合眼下的境况。
因为这一切实在是太诡异了!
范成明把他们堵在这里有什么用。
大殿内人声鼎沸,杜松作为南衙的代表,常年板着一张脸,导致笑容神经退化,和其他人交际显得如此的难熬。
好在吕元正和肖建章两人还能顶一点用。
白隽在其中如鱼得水,官吏士族各方面都照顾到。
路过王信瑞时言笑晏晏,“姻伯,他日闲暇,可否再续棋缘?”
白隽这两日常登王家门,用的是下棋的由头。
王信瑞笑容和蔼得不得了,“国公相邀,自当随时应命。”
双方达成一致。
白隽再转至冯睿晋叔侄时,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新蔡郡公,伤势如何?”
冯睿晋轻轻抬起挂着的胳膊,“区区小伤,何足挂齿。”
“幼时听父亲和伯父言说,这点伤势在军中算不得什么,不妨碍披甲再战。”
自嘲道:“只我不如父辈,也不曾在军中历练,柔弱了些。”
白隽钦佩道:“令伯父令尊皆是当世英雄,我等难以望其项背。”
“再者从前日子苦,只能硬熬着。哪似如今太平,合该好好调养,以免落下病根。”
冯睿晋确认白隽睁眼说瞎话的水平满级,一般人哪能说出这么昧良心的话。
他这伤为何而受,白隽作为本地主官能不清楚么。
看来是对本地治安充满了信心,希望他接下来去各地巡查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