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勇达等人趴在府衙对面的围墙拐角处向外探看。
郭鸿振惊讶道:“他们居然大摇大摆地进去了,假冒谁的身份?”
白勇达叹道:“事情大发了!”
郭鸿振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连忙喊道:“父亲,父亲!”
郭承泽听见呼唤,转头看过来,打马往他们的藏身处行来,问道:“怎么跑这儿来玩了?”
若非是一群半大孩子,非得安一个窥视之罪。
郭鸿振恨不得口眼手脚并用,解释清楚来龙去脉。
郭承泽对儿子的这种无头苍蝇般的表现感到不满,沉声道:“来个会说话的。”
白勇达适时道:“郭叔父,刚刚我们遇上一个外地人,亲口承认他哥是反贼。”
在大吴,反贼的家人也是反贼,颠不破的“真理”。
郭鸿振手指着府衙的方向,“刚刚人进去了。”
郭承泽微微拧眉,怎么想都有点不对劲,但凡脑筋清楚的人,都不会拿这事来开玩笑。
以防万一,事情总要探究清楚。
沉声问道:“那人什么模样?”
白勇达回忆一下,“长得白净儒雅,穿着青色劲装,同伴穿黑衣,有点凶。身后的亲随像是南衙军士的打扮。”
郭承泽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对众人说道:“我去看看。”
府衙防护外松内紧,无论何时,其间至少有一位南衙将军陪伴在吴越左右。
但以防万一,总该将危险掐灭在萌芽中。
郭鸿振连忙拉住他的衣袖,恳求道:“父亲,把我们带上。”
白勇达:“我们能认人。”
于是乎,郭承泽只能捎带上一群少年,临到门口向守门的军将解释,都是并州高门子弟,仰慕吴岭的风采,特地前来瞻仰。
府衙前半部分本就是开放的,有郭承泽作保,一行人得以顺利进入。
没走多远,就在一处空地上遇上正主。
郭鸿振立刻道:“父亲,就是他!”
彼时杜松正在和两人说话,看起来亲切且熟稔。
郭承泽立马明白其中许是有误会。
远处的异常三人有所察觉,齐齐转过头来。
郭承泽上前道:“见过杜大将军,”话音稍顿,“这两位是?”
杜松:“孙三、高卓,还不见过郭将军。”
“右武卫致果校尉孙安丰见过郭将军。”
“右武卫兵曹参军唐高卓见过郭将军。”
郭承泽心下直嘀咕,南衙将官不可能没有这点敏感性呀!
孙安丰的目光落在不远处,一群气鼓鼓的少年身上。
郭承泽对杜松直言道:“刚刚孙校尉同一群孩子开玩笑,道是他兄长造反。末将拗不过,只能带他们前来指认。”
一句话把所有人说得沉默了。
孙安丰委屈巴巴道:“方才向这群小郎君问路,他们非要属下说一件我哥能做到,他们哥哥做不到的事才肯指路。”
“无奈之下,随口说了那么一句。”
他说的是实话!
杜松尴尬地解释道:“孙三的父亲是荣国公。”
他真有一个造反的哥。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怪只怪南衙气氛太宽松,平时都拿孙文宴教子当“典范”,范成明气急了,还说要把谁谁谁送去和孙安丰的哥作伴!
知根知底,谁都不把这事放在心上。
孰料在并州闹出事来了。
孙文宴的家事,郭承泽当然清楚。当初并州大营集体看过孙家的笑话。
难怪这小子一到并州就急不可耐地探城墙的底。
孙安丰察觉一股“热烈”的目光,发现来自郭承泽。
四大营暗地里别苗头的事,他能不清楚吗?
孙安丰笑容可掬道:“属下忝为南衙校尉,但向来好文不好武。”
生怕把他拉出去比武。
郭承泽质问道:“那你去南衙作甚?”
好文好作诗,该去翰林院、国子监一类的地方。
再不服元宏大,也得服气他几个儿子都是能上阵拼杀的。
孙安丰总不好说,孙文宴把他塞入南衙,是给长安交的投名状,顺便让右武卫帮他管教儿子。
含糊其辞道:“镀金攒资历。”
杜松暗道一群年轻人嘴上没把门,平日里的玩笑话都敢说,真传出去,外人怎么看南衙。
虚踹一脚道:“你俩干站着作甚,还不去处置文书。”
总不好说,纨绔用对了地方就是绝妙,孙安丰间接扳倒一个宰执。
孙安丰唐高卓连忙告退。
郭承泽见误会解除也开溜,说道:“杜大将军,末将带这群小子去拜祭王爷。”
杜松摆摆手道:“去吧!王爷最喜欢这些虎头虎脑的小子。”
一群并州高门子弟,整整齐齐地在金丝楠木棺木前三叩首。
临出门时,陈彦方端着一张托盘站在门口。
郭承泽不解问道:“小陈统领,有何贵干?”
两代河间王府的亲卫统领都姓陈,偏偏没有亲缘关系。
一代新人换旧人,大家也就稀里糊涂地称呼老陈统领和小陈统领。
陈彦方含笑道:“世子听闻此事,深觉并州的小郎君颇为警觉,特意让在下送些礼物过来,以资鼓励。”
托盘上是数把装饰精美的匕首,不说神兵利刃,至少算得锋利。
并州地处边地,警觉性强,总比在长安沉溺于安逸享乐强。
郭承泽拱手道:“多谢世子美意。”
身后一群少年按照年龄大小依次上前取过一把匕首。
一场误会,就这么消弭,传出去还是一桩美谈。
郭承泽转头回想此事,只有一个结论,该研究下孙文宴的保身之术。
“我哥造反”的前提是哥厉害吗,分明是我爹厉害。
造反这般塌天大祸,落在孙家头上,居然只一个轻飘飘地流放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