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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行事,让人不得不忧心武俊江的品性。

哪怕梁景春再三拍胸脯保证武俊江是个好舅舅都没用。

好亲戚和好人不一定对应。

白智宸私下同狄正青交代,“你这外甥背景不简单。”

并州大营出塞作战,也不是白莲花一朵。

但武俊江杀俘一事闹到明面上,朝中弹劾连连,也不耽搁回朝升官更进一步。

可见靠山非常硬。

那次平定三州民乱的,就是如今镇着并州的大佛——吴岭的亲儿子。

梁景春见推脱不过,硬着头皮,大义凛然道:“冯家兄友弟恭,是长安教子界的典范。”

王元亮不禁失笑道:“冯四是典范?”

言语几分戏谑,显然对梁景春的说法不以为然。

梁景春一本正经解释,“冯家是典范。”

“冯将军从不吃外头的亏,但对家人容忍度颇高。”

点到为止。

总不能说冯睿达在外头是疯狗,在家里是被任搓任揉的萌犬吧!

不要排面了么!

屋内众人听着梁景春的话,总觉得怪怪的,却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白智宸问道:“王三十五,到底怎么回事?”

王元亮轻描淡写道:“无非就是冯四范浑,家里不会惯着他。”

“要么打个半死,要么扔去牢里管教。”

众所周知,冯睿达爹早没了,能管教他的,只有长兄。

大概率就是这次来的兵部主事。

对亲弟弟都不留情,遑论仇家了。

梁景春描补道:“骨肉兄弟之间,资助钱帛,匡扶言行都是应该的。”

王元亮却不买账,“我若不知底细,还真让你哄过去了。”

梁景春一本正经道:“王镇将,冯将军是我上司,若背后看他笑话传出去,还要不要在左武卫混了。”

白智宸逗趣道:“那悄悄说,我们不往外传。”

梁景春笑着回应,“白将军,这话我五岁的时候就不信了。”

说你不要告诉别人的时候,对方已经想好要和哪些人说了。

白智宸朗声笑道:“还是长安的风水养人。”

梁景春身手一般,但油滑之余不失真诚,这种人在哪都混得走。

梁景春抽抽鼻子,闻见一阵若有若无的香甜气息,“好了?”

白智宸随手拿起一根木枝,刨开火堆旁的灰烬,露出几个红中泛着焦黑的红薯。

“要吃自己拿!”

话音刚落,周边顿时伸过来七八双手,瓜分殆尽。

刚烤好的红薯滚烫,左手右手倒换还是握不住,只能放在地上,等它稍微凉一些再享用。

梁景春感慨道:“这玩意生熟都能吃,拿来做军粮,比那些干巴巴的饼子强多了。”

更别提,说不出口的列巴。

白智宸附和道:“除了放屁多点,没别的问题。”

王元亮咂咂嘴,“白八,我们正要吃呢,你提这个干嘛?”

太败胃口了。

梁景春见状连忙转移话题道:“出发的时候,妹妹给我准备了一包红薯干塞到行囊里,比生吃更有嚼劲和滋味。”

白智宸闻言眼睛一亮,问道:“还有吗?”

梁景春摇了摇头,“没出潼关就吃完了。”

军中的牲口太多了,你一根我一根,眨眼就没了。

太过分了!

那是梁林芳特意给他准备的!

白智宸:“听说这玩意能酿酒,我尝着味道怎么对不上?”

王元亮闻言附和道:“那酒够劲,最适合这冰天雪地。”

梁景春:“酿造地瓜烧的办法和普通酒不一样。”

对着周围几只目光炯炯的酒虫,好奇的目光,只能道:“具体的我哪知道,那这是人家赚钱的秘方。”

远行的商人将地瓜烧运到并州,颇受军汉的喜爱。

好酒的白智宸甚至种上了红薯,但他非说是山上捡来的。

来自长安的南衙两卫对此物并不陌生,哪怕没见过,也知道红薯是酿造地瓜烧的酒材。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一股寒风灌了进来,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白智宸抬手挡风,没好气道:“关门。”

放下手,才发现进来的是斜眉横眼的冯睿达。

几个将官急忙让出中间位置,他们也不想挨着冯睿达坐。

但现在离开,又太突兀了。

好在这几天,冯睿达脾气稳定下来,不会随时随地发疯了。

当年的北征军和他们可没干系。

冯睿达却仿佛没有看破他们的动作,径直走到火堆旁坐下。

梁景春掰开半个烤红薯,放到冯睿达手里,“冯将军,你尝尝,刚烤好的。”

冯睿达摸着外皮温度适中,顾不得表皮的灰烬,狠咬了一口。

口感软糯,甜而不腻,连日来的疲惫都随之消散不少。

冯睿达的模样,看起来只是随便过来休息一会,不禁让众人松一口气。

孰料冯睿达吃完堵嘴的“供品”,翻脸不认人。

火气直接冲着“货主”白智宸发作,“你就坐在这儿?”

白智宸憋着火道:“我巡逻完了!”

安排给他的任务都做完了。

冯睿达只能道白智宸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实人”。

除了听令打仗,其他万事不管。

作为并州大营留在城中代表人物,作战主力有南衙两卫,他更应该做的是出去安抚军心,联络并州大族,稳定民心。

而不是坐在这里,安逸地生火烤红薯。

冯睿达斜睨道:“你如今还能剩把骨头渣滓,也是祖宗积德了。”

当着他的同僚下属,一点不留情面。

白智宸不服气道:“冯四!”

忍不住就要站起来反驳却被王元亮一把拉住。

王元亮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冲动免得事态进一步恶化。

冯睿达甩掉手上的红薯残渣,带着几分犀利道:“依我看,你连你侄女都比不上。”

此言一出,白智宸竟意外地冷静下来。

白隽给每一个沾得上边的亲戚都写信夸过白秀然,率领一帮女眷,生擒敌将,冲出重围。

他的确比不上。

冯睿达看对方表现,能活到今天,心里有数识时务,不算无可救药。

手上拿着根木枝拨弄柴火,说道:“白八,你是个厚道人,但眼下的形势未必撑得住。说不定白家在并州百年经营,就要败在你手上。”

冯睿达话说得不客气,在座都是并州白家的心腹亦或亲近势力。

真要私下好言好语相劝,白智宸说不定只当耳边风。

亦或一拖再拖,拖到无力回天的时候。

冯睿达说的难听话多了,白智宸受得住,认命道:“我又能如何?”

他自知资质平庸,能至今日,实属侥幸。

回首往昔,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他居然还活着。

冯睿达垂眸,“我有上中下三策,听不听?”

白智宸讥诮道:“你何时转行当谋士?”

冯睿达语气不容置疑,“听还是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