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明月:“不是说元家有家眷留在并州吗?”
段晓棠摊手道:“长子也跑了!”
不能怪吴岭无能,只能说元家在并州打的洞太深了。
祝明月只想翻一个白眼。
段晓棠叹息一声,“明年其他三营,将迎来史上最严格的稽查。”
如果你发现了一只蟑螂,那么黑暗里定然有无数只蟑螂。
南衙懂礼貌讲文明,大将军无令都无法调遣兵马。
对比地方大营,动不动搞兵谏的习惯,简直纯洁得不像样。
难怪卢自珍以前时不时“克”上司。
长安城从来没有任何秘密,如果有,那只能是你的位置不够高。
自从朝中各处衙门开始清算和并州大营有关的文武官员。
并州的盖子彻底揭开。
当然明面上,还是只有倒卖军械这一条。
但私底下,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谁在并州没几个亲戚。
王宝琼忽然拉响小院的门铃,满面惊慌,急问道:“段郎君在家吗?”
段晓棠从正屋中出来,“在呢,出什么事了?”
王宝琼:“刚刚接到了四表伯的信,夫君把自己关屋里了,怎么叫都不开。”
段晓棠:“冯四出事了?”
那么疯狂又彪悍的人,会栽在并州?
王宝琼:“不知道啊!”
她还以为,段晓棠这儿会有什么消息呢。
段晓棠急向外走,“我去看看。”
李家东路的书房紧闭,王宝琼不说,谁知道里头关了人。
段晓棠总不能直接踹开李家的门,拍门道:“李三,要不要喝点酒?”
李君璠性情温和,哪怕生气,校场上舞一段枪,陪儿子玩一会就过去了。
至于把自己关起来生闷气吗?
屋里传来闷声闷气的回应,“不用。”
段晓棠:“你要有什么想不开的,我陪你说说。我劝人可好了。”
连武俊江都能开解。
李君璠还是同样的回应,“不用。”
好在没有口出恶言,情绪尚在控制当中。
段晓棠:“有什么难处,我们一起说说。”
“不用。”
这回出声的不是李君璠,而是满面铁青的冯睿晋。
段晓棠对这位在兵部任职的冯家三表哥并不了解。
按照他们脾气大小和年纪成正相关的关系,大约介于李君玘和李君璞之间,还要插进去冯睿达这个变量。
冯睿晋毫不客气道:“李三,开门!”
“躲屋里,当缩头乌龟有意思吗?”
王宝琼捂住嘴,过往见冯睿晋言行有礼有节,她以为两家只出了冯睿达一个异数。
谁知道情绪上头,说话这般不客气。
孰料更不客气的还在后面。
冯睿晋没得到回应,后退半步,直接踹开了书房门。
段晓棠得出结论,李家房门用的木材虽好,但年头久了,质量比不上万福鸿的新门。
李君璠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王宝琼转身离开,别管文的武的,能开解就好。
亲亲戚戚,总不能让人赔门钱。
段晓棠往里瞟一眼,布局和李君璞书房差不多。
李君璠盯着冯睿晋,颓着一张脸道:“难怪那么巧遇见突厥人……”
段晓棠心神俱震,李君璠说的不是旁事,而是多年前的北征。
斩断冯李两家大势,断送冯睿业、李君玘前程的北征。
所有人都以为是杨胤挟私报复,勾结突厥出卖大军,只是他身死族灭,抓不到实际证据。
结合冯睿达从并州寄回来的信件……
杨胤再是手眼通天,影响力也局限在关中和中原之地。
想联系上突厥并不容易。
但中间若有并州大营和元宏大牵线搭桥就顺理成章了。
原来不止卖了并州大营,连冯李两家的北征军也一起卖了。
双方的结合各取所需,一个消灭反骨小弟,一个讨好杨胤,掐灭潜在的竞争者。
冯李另立山头,选择的对象是突厥,未来的根据地就在并州大营旁边。
一道突厥菜一个人吃不完,宁肯放馊了,也不肯分给其他人吃。
第五大营崛起,直接冲击并州大营的地位,他们分得的资源和利益更少。
并州大营除了底蕴不错,单论将才,未必能拼得过冯李两家。
一个李君玘就能把许多大将军按在地上摩擦。
冯睿达更是众人都不想对上的疯狗。
冯睿晋冷静道:“收拾收拾,我们去城外看看大哥和表兄。”
“总要让他们在地下有知,当年因何而败。”
李君璠依旧木木呆呆的。
冯睿晋:“大郎快过来了,你这个做表叔的,总不能在他面前丢脸。”
冯睿晋口中的大郎,是第三代陈国公冯昊慨,现年十岁左右。
终究还是长辈的荣誉感,支撑着李君璠站起来。
眼前两人都值得信任。
李君璠直言:“我一直在想,能做点什么?”
不然没脸去见李君玘。
冯睿晋慢悠悠说道:“当然是把那些人一个个找出来,全部弄死。”后半句陡然杀气腾腾。
“找人的事交给你了,等我回来把他们弄死。”
不大相信李君璠的手段,就先把账记上。
李君璠:“表兄,要去哪儿?”
冯睿晋:“公干!”
“部中派人核查并州大营的兵员,我接了。”
段晓棠提醒道:“冯家表哥,你不用避嫌吗?”
就你们这关系,有仇又有怨,摆明是去挑事呀!
冯睿晋:“避嫌?有人去就不错了!”
别人避之不及,冯睿晋是上赶着。
他去清查,并州大营先迈左脚都是错的。
冯睿晋:“若事事避嫌,朝中没人做事了。”
细细算下来,谁不是姻亲故旧。
冯睿晋能当着段晓棠的面说,就没把她当外人。
血海深仇不报,别人不会当他大度,只会说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