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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批官员抵达行营,在前线并未引发大影响,反正都是些将要在此生根发芽的地方官。

唯独范成明剔着牙悠闲道:“长安诸衙司没派人来公干?”或者说派了但还没到。

冲这些马上要上任的地方官的积极性,范成明决定以后多给他们一点好脸色。

战事暂告一段落,再度进入僵持阶段,乱军将主要兵力集中在几座主要城池,摆出背水一战的架势,终于啃到了难啃的骨头。

如今三人的目光被房中几口大箱子吸引,里头的东西并不特殊,多是些衣食日用,但送东西来的人很特殊——吴岭。

当然不是亲自来,而是遣人来的。别人家父亲给在外征战的儿子送东西是温情,但这父子俩异于常人。

段晓棠思路非同一般,手支在下颌上做沉思状,“王爷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么?”引来另外两人侧目,“或者将要做。”

比如突然给吴越生个弟弟,亦或者又给他订门婚事。

范成明轻咳一声,“怎么会这么想?”

段晓棠:“我若是因为我爹的原因受委屈,他都会愧疚心疼,事前事后道歉补偿。”经验之谈。

范成明光明正大的翻白眼,“你才是爹!”他哥何时才能认识到不遗余力揍他是一种错误呢,道歉补偿想都别想。

父子间馈赠物品表达感情是常有的事,但吴岭和吴越不能以常理度之。比起承欢膝下彩衣娱亲,吴越能沙场建功立业恐怕更令吴岭欣慰。

段晓棠:“会不会藏了什么暗号?”

范成明:“暗号?”

段晓棠:“比如通过某本书暗示该怎么做。”想到的仅止于此。

范成明:“比如?”

段晓棠:“放本《孝经》提醒该尽孝了。”

范成明肯定送来的东西里哪怕有文字,也是近期相关奏折的抄本,绝不可能有《孝经》。

吴岭做事多直来直去,当初在华阴遇上私兵,也是派人送来密匣,钥匙早在吴越脖子上挂着了。

打哑谜,万一会错意怎么办?

两人的双口相声说到一半,吴越看完信,淡定道:“是韩大将军提及前线用度不便,父王方才让长史准备的。”

这才符合吴岭的人设,听了韩腾的话,转头吩咐给王府长史办理。东西能在他眼前过一遍都算负责任了。

吴越幼时也曾有过孺慕之思,但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们既是父子更是盟友。

吴越若还有一个有继承权的兄弟在侧,这些东西就是妥妥的父爱证明,但现在也就那样。

吴越示意护卫将东西抬下去,转头说起正事,询问两人,“战事陷入僵持,可有破局之法?”不是不能拖,只是不想再拖下去了。

段晓棠站在绛州舆图之前,“我有一个想法,但还没有成形。”手指轻点,“绕过眼前的稷山,直扑新绛,威胁州府正平。”

军队为何非得死磕一座城池,因为建城所在都在交通要道,汇集周边地区的财富和人口。许多缺乏纪律的军队甚至需要攻城之后掠夺来保持士气。

但更重要的是,如果后路的城池不属于自己,一旦前后夹击便是置身险境。

官道能通行大股人马,不代表没有其他小道。别说绛州,就是关中,段晓棠都曾听商旅们说过某些小道可以越过关隘检查,只是道路狭窄,许多地方只容单人通过。

两卫不同,他们兵力士气占优,后勤运转良好,对城池普通百姓的财富不存觊觎之心。

吴越脑中模拟一番似乎可行,吩咐道:“请武将军来。”

若照段晓棠的构想,只靠她一人领兵绝不可能,而且需要其他几路大军的配合,尤其是杜松一路。武俊江跟在杜松身边多年,最了解他的想法。

武俊江从私心来讲并不想待在这一路,他和段晓棠平级,都是“戴罪之身”,但吴越显然更信任段晓棠,放她去前线建功立业,自己只能做个保安大队长。

不如放他去给杜松打下手,或者和宁岩一路也行啊!

听到传召,武俊江疾步到帅帐,听完段晓棠的思路,“可以一试。”

不光他们这一路需要分兵两头防备,还需要隔壁的杜松尽量牵制正平的兵力,无需歼灭,让他们不能轻举妄动就行。

先前的慈州之战,武、段在中路一块打得“飘”起来,可见二人在某些地方有相似之处。

段晓棠:“而且我们还有一个优势,稷山新绛虽都属于隗建柏的势力范围,但两地的主事者并非同一派。”

不要以为大家都造反,就能勠力同心。他们只是因为局势被迫裹挟到一起,私底下各有各有的小九九。

武俊江自动补全下半句话,“邻城被围,未必会救。”救,损失是自己的兵马;但邻城一旦城坡,无所依托的百姓和财富只能逃向相邻的城池。

唇亡齿寒的故事从小听到大,但事到临头未必能想起来。

哪怕出兵来救也无需担忧,知道有个战术叫“围点打援”么,失去城墙的保护,收拾起来更容易。

如今乱军有两个“共主”,从前的经验告诉段晓棠,再好的关系做生意也不能五五分。但现在不仅有两个实力相当的大股东,底下还有一串小股东,每个人说起来都是劳苦功高,地位差不多。

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固然听来爽快,但问题就在“地位差不多”上。

如此宽容的政策,可以吸纳更多的势力,但同时缺乏上下尊卑和大局观。每个带资入股的人,眼睛只能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莫以为上下尊卑都是糟粕,许多时候它代表组织和纪律。

若段晓棠有朝一日领兵遇险向武俊江求援,后者会根据战局斟酌派出援兵,至少出五分力,因为他们是同僚。

换成杜松,武俊江能使出来九分力,因为这是他的直属上级。要是吴越,恨不得插上翅膀使出十二分力,因为这是主帅,他完了就全完了。

他们被军法规训多年甚至几代人,在体系内找到自己的位置轻而易举。

但乱军中没有这般清晰的上下区别,诸人之间论完利益论情谊,最后还要问一句,你老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