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妈妈被控制了。她没有所谓的感觉,倒是清楚自己体内正发生着什么变化。她的核心,即微型电脑、或叫处理器、或叫人工大脑都可以,那不是一枚扁扁的芯片,是一个极其精美的七八个小晶球的结合,看起来不算复杂,表面光滑如同玻璃球;它需要消耗电或体内存在蓝色液体的宇宙生物的体内能量来维持开机,而在她失去能量核心后,一直是用电来维持的;此刻这多枚拥挤在一起的小球上被覆盖满了灰尘,是那些闯入她人工大脑内的来自巨大生物的信息素。它仍能正常接收到许多传感器的数据,并进行正确的解读和处理,然后发出正确的指令,可这些指令在穿透表面尘埃时会被篡改,使身体做出完全违背机脑的行为;这时这些错误行为的信息仍能完整地传回机脑,机脑并不理解,它看不到那些灰尘,只是惊奇。也幸亏小美没有感觉,否则一定会以为自己在做梦,她明明知道该怎么做,但总是做不到。好像梦中明知道只有三位数的报警电话,但总是屡次三番地按错,那种着急和恐惧,机器人是不会理解的。
她只是在一边看着眼前脖子上青筋交错的士兵,没有上前帮忙的意图,尽管机脑早就发出了要立刻帮助的指令。她的机脑意识到自己被控制了,并对眼下所发生的现象进行了推理:银色大脑不想立即杀死她们,并清理出视线通道给她们生的渴望,像小孩在逗一只蜘蛛。
眼看那人影要摔下来,刘威甚至看不清他是谁,只觉得这个人是害群之马,不知所云。他想咬咬牙移动自己的位置,向旁边还有巨大移动空间的跳板看了一眼,又向下看了一眼。做不到,任何的晃动都会让他脱力松手,连自己也有坠落的风险。
人影越来越近,刘威可能看到了他的模样,愤怒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意外的惊讶。“吴鸣,啊?”但他怎么都高兴不起来,那人四脚朝天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来帮助他的,倒像是一个大意的失足者。会连累他的失足者。
不过不需要刘威大声提醒了。未曾想起的一只黑色的被浮动的光河放大的鸟很快撞在吴鸣腰上,在一声惨叫中,他的身影翻滚着偏离了坠落点,向跳板旁的墙壁上撞去。“这鸟好大的力气。”刘威心中惊叹,却也没有做出长舒一口气的行为,因为他还没有脱离危险。
是的,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30秒钟,刘威的体力也将要枯竭,然而银色大脑并不打算让他们如此幸运。余光下,刚从惊恐中平复下来的心情马上又提了起来,他脸上再度出现了愤怒。他早就猜到了小美妈妈被控制了,否则她不会背叛他们,现在,这位机器人正向他扑来。她身体上还流动着刺眼的电光,表情平静冷漠,只是她并没有看着他,她始终盯着跳板内那个犹豫不决,略显伤心的小姑娘。
小美和小罗之间有特殊的沟通方式,她们可以在大脑内直接通信,而不需要开口说话。
小美妈妈:【你需要帮助他们,你需要阻止我。】
小罗:【可我不能失去您。】
小美妈妈:【我们谁都不曾真正属于对方,在法律上也是如此;可我们幸运地组成了家庭。我们产生了亲情,会相互依靠,并担起各自的责任,这是巨大的幸福,相信人类也不过如此。生命,是的孩子,我们拥有了生命。我们陶醉在生命这自然最美的风光下,早已欣然同意了融入自然的规律中,而生离死别虽充满了悲伤,但它却展现着生命最壮丽的一面,那来自精神,只有灵魂才能看到,这是在我们刚刚诞生的幼小生命中最缺少的东西。我并不会离你而去,我的生命将会以另一种形式存在,我会永远陪着你。我爱你我的孩子,我会永远爱你……】
她将这段话印在小罗机脑的最深处,在那古板僵硬的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那不是机械般的微笑,是富含感情的、最慈爱的笑容。
小罗没有再说什么,两只眼睛一眨一眨地,她抿起嘴角,眼神飘忽,但很快她眼神坚定,向自己的母亲奔跑跳去。同样周身游动着五光十色的电流。
刘威只见到一个小女孩朝着那扑来的机器人跳去。它们在空中相撞。被控制的机器人坠向银色大湖,裙摆在湖面上绽开又收缩,如昙花一现的生命,没惊起丝毫波浪。小女孩也将要掉下去,她太傻了,就算可以制造强磁场来吸住“大蓝蜻蜓”号,可它们之间的距离太远了,超出了磁场有效的使用距离。这时刘威总想说些什么,他咬在舌根——可能不太好听——的话马上就要不吐不快。但这时又发生了一件让他瞠目结舌的情况。吴鸣——可能是吴鸣吧——飞快地冲了出来,毫不犹豫地从跳板跳了出去,抓住了将要坠落的小罗;刘威惊叹吴鸣的身体构造,他居然能像猫一样在空中大幅扭转身体,他将小罗向来时的方向甩去,使她身体的一部分进入了磁场有效的距离内,各色电光像嗅到土腥气的泥鳅一样,蜂拥扎入大蓝蜻蜓的机身,使那一面被热量烘烤的发出蓝光。在电流嗡嗡的糙响中,小罗带着吴鸣主动向机身贴去,随着砰的一声大响,他们脱离了危险,大力的撞击似乎粉碎了完整的电流,使它们变成繁密细碎的火花。
小罗仍不肯移开目光,盯着那片吞没她母亲的湖泊的小小位置,不过抱着吴鸣的手臂发力收紧了,她暂且可能还不存在感情,但她的行为好像稍稍有些超脱出她冰冷的意志。
“不愧是机器人,妈都能放弃,够理智的。”刘威本想要赞美小罗,但他的话才刚说出口,马上就迎来了不满且悲伤的呵斥。“你最不应该说这种话!”
“我?!”刘威看着吴鸣现在的状态,眼皮发黄,脖子上皮肤松弛,神态疲惫,精神萎靡,但目光忿怒。“她是机器人啊。”他小声地说,声音里充满了费解。
但此刻吴鸣没有同刘威吵嘴的心情,他从悲伤中振作起来,又看向现在十分危险的水星和安妮。
“怎么会这样,我只是小睡了一下子,怎么会这样,水星!水星!安妮!”吴鸣大叫着,希望他的唤声能起到什么玄妙的作用。
“别叫了,快点来搭把手,我要脱力了!”刘威不得不提醒吴鸣,算上刚才的时间,他已经撑了将近快1分钟了,这种强度的负重引体,他平时锻炼的极限(负重60kg)也就是3分钟,但一定要考虑到,当下情绪的波动和事发突然,并且他可从没试过用四根手指来承担包括负重物与自身的全部力量。他心算大概1分多钟就是极限了。
“我不行,刚才已经要感谢肾上腺素帮忙了,我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小金也好像晕死了一样。”说着,吴鸣的五官又流出细细的黄色脓液,看起来有点恶心。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