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慕容德音本来想说,俘虏尚且可以优待,为何不肯给宁国公府一次机会?
当初扶持太子,宁国公府也是情非得已。
但是,想到傅政本就是前朝遗臣,这句话便没办法说出口,否则,只能适得其反,让段司寒更加防备傅家人。
“什么都别说了,朕准许你明天去探望他们!这总行了吧!”段司寒不想再提宁国公府,便直接拒绝了慕容德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谢陛下!”慕容德音只能先放弃继续求情,让他烦了,那就更没办法了。
隔日,慕容德音带着红鸾和绿芜做了很多吃食,便去看望傅政。
踏进牢门,慕容德音有种一脚踏进地狱的感觉。
阴暗不见天日的地牢里,冰冷刺骨,宛若一座沉睡千年的古墓。
斑驳残破的泥墙上,潮湿凌乱,空气中散发着浑浊血腥的刺鼻味道,光线暗淡,只有零星油封闪着微光,如鬼火跳跃,阴森恐怖。
有过泥墙长廊,再往前,就是地牢长廊,两边都是冰冷的铁栏,里面关着京城要犯。
慕容德音站在那里长出了一口气,红鸾则吓得缩紧了肩膀,绿芜则是面无表情的望着牢内。
本来不让红鸾跟着,但是,她执意要见见阿郎和夫人,便跟来了。
“走了!”慕容德音小声说道,说完迈步走进了牢房长廊过道。
“救命!”
“我冤枉啊!”
在她们踏进的时候,两边的铁栏处,突的扑来披头散发,满身血污的犯人,吓得红鸾依惊声尖叫,以为看到的是一个个恶鬼。
慕容德音没有被恶鬼般的囚犯吓到,反而被红鸾吓了一跳,看她是因为害怕而惊恐,不禁长舒一口气。
生怕她是受到了什么伤害,现在,就剩下红鸾和绿芜跟着她了。
“闭嘴!”慕容德音有些懊恼的说道。
被她的惊惧惹的紧张兮兮。
红鸾听闻,忍着恐惧,只是瞪大了眼睛,用手死死捂住嘴巴,再也不敢出声。
两边的犯人都用力伸出手,企图抓住她们主仆,不停的大喊冤枉,整个牢房,如一座十八层地狱。
慕容德音她们小心翼翼走在牢廊中间,拉着红鸾和绿芜,小心的躲闪着那些满是污秽的脏手。
“啊!”红鸾一声尖叫,躲闪不及时,被一个犯人抓住了衣袖。
“放开!放开我!”红鸾惊恐扑打。
“冤枉,我是冤枉的!主子,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为什么不放我出去?我要杀了你!”前面还在痛哭喊冤,后面语气阴森恐怖,拉着红鸾的袖子猛地一扯。
慕容德音见状,拿出银针,在他的手臂穴位上一扎,痛的他立刻缩了回去,慕容德音趁机拉阿莫依逃离。
红鸾都被吓哭,不停抽泣,一脸惊恐,浑身颤抖,一把鼻涕一把泪,无比惨烈。
“吵什么吵!”这时,一声阴森寒凉的呵斥传来。
伴随着皮鞭的“啪啪”声,那些不停将手伸出牢房的,有不少挨了鞭子,鞭子上有细碎的毛刺,挨上就是一片血肉模糊。
在这阴暗潮湿的地牢里,缺医少药,是很要命的事,很快,在一顿鞭子抽打声中,牢房里又安静下来。
红鸾被吓得脸色煞白,她从来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如此残酷恐怖的所在,这里的人,简直连牲畜都不如。
“你是傅三娘吧!上差已经交代过了,您跟我来吧!”刚才还凶神恶煞四处抽人的恶差,如今换了一张和蔼可亲的微笑脸。
让慕容德音暗叹,人的善恶,果然是随着权势,一念之间的转换。
她现在无权无势,仅仅因为上面一句话,便能受到尊重,优待,不然的话,还不知道将受到何种刁难?
“有劳了!”慕容德音微微颔首,跟着看守,稳步往里面走去。
“地字三号牢房,这边!”看守将慕容德音带到牢门口,指着里面说道,“就是这里了,傅三娘您快点儿!只有一刻钟探视时间!”说完,便转身离去。
“多谢!”待看守走远,慕容德音才往牢房里看去。
没想到,段司寒连自己的探视时间都限制,真是岂有此理!
傅政听到门口的动静,原本闭眼躺在牢房草堆上的他略微动了动。
锁链声哗啦啦做响,让人心疼不已,傅政缓缓睁开浑浊的双眼,往门口看去。
昏暗的光线下,亭亭玉立,风华绝代的少女,与这牢房格格不入。
“父亲!”慕容德音看着牢房内曾经威武健硕的傅政如今披头散发,形容枯槁,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这牢房,一个正常人都能关疯了,关病了,关死了的地方。
“小奴儿!是你吗?”看到慕容德音,傅政浑浊的眸中有了一丝光亮,他缓缓起身,走到牢房铁栏杆前。
“是我!父亲,您受苦了!”慕容德音看到傅政,平白生出一阵心痛。
也许,她真的已经融入了宁国公府,把宁国公府当做了家,只是,她自己还不知道罢了。
现在,看到他们受苦,她心如刀绞。
傅政双手紧握栏杆,脸色悲戚,却因为手上有污垢,不愿去碰慕容德音。
慕容德音不禁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傅政如今十分粗糙干燥满是皱纹的大手。
“傻孩子!别哭!!我没事!!”傅政嘴角扯出一丝慈爱的笑容,轻声安慰慕容德音。
“父亲,没想到会这样!!我该怎么办?”慕容德音重活一世,第一次觉得这样迷茫。
“唉!傻孩子,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也是为了宁国公府,我们都没料到世事变迁的这麽快,我们只是猜不透当今陛下的心思罢了,自古君心难测,你再聪慧,也算不透一位帝王的心思,别往心里去,就算没有这件事,迟早也有别的事作为引子!宁国公府的命运,注定的!”傅政叹息道。
“这些我都知道,对了,父亲,你快吃,这些天,受苦了吧!红鸾,快把餐盒拿来!”慕容德音惶然想起,连忙催促红鸾拿出饭菜,因为想到这些天傅政肯定吃喝难安,慕容德音特意炖了参鸡汤,几样滋补的小菜。
“哎,阿郎,您快多吃点!”红鸾一直哭的稀里哗啦,将餐盘一一取出。
“哎!”傅政满脸欣慰,这侍女是个知恩的,如今这般田地,还能好好跟着女儿,也算女儿这几年没白疼这孩子。
看着傅政吃完饭菜,差不多也到时间了,狱卒便来催促。
“对了,父亲,为何不见阿娘和阿兄他们?”慕容德音见牢房只有他一人,便开口问道。
“女眷应该都在掖庭狱那边,至于你阿兄他们……为父也不知道在何处关押?”傅政颓然说道。
“傅三娘,时间到了,这是朝廷要犯,不可久留,请离开!别让小的为难!”狱卒说话还算客气,都是看碟下菜的主。
“我这就走,这点银子,你们去喝两杯,还望多加照看!”
“谢您赏赐,您放心,上差有话,我们一定好好照看着!”
“有劳!”
“父亲,您好好保重,我马上进宫再去见陛下,一定想办法救您出去!”
“傻孩子,别胡闹,当务之急,你就是要好好保全自己!切莫触怒圣颜!!”傅政连忙说道,生怕慕容德音冲动。
“您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我走了!”慕容德音说完,也没让狱卒催促,便转身往外走去,她怕在留下来,会忍不住。
直到走出牢房,慕容德音才停住脚步,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那地方太压抑,让人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