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一见邓肃如此吞吞吐吐,不由得催问道:“宗帅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邓肃看着圆睁双眼的岳飞和一旁神色紧张的众将,缓缓说道:“陛下到建康的第三天和几位大臣在金殿之上起了争执,宗帅当时就几欲昏倒,谁曾想会府之后竟然当夜就吐血而亡!”
岳飞听闻邓肃此言,不由得双眼圆睁,连退数步跌坐在一旁的交椅之上。韩世忠可不认识邓肃,一把抓住邓肃袍服扯到面前,拧眉问道:“你说什么?!宗帅死了?宗帅身体强健,怎会无缘无故,吐血而亡?!”
这殿内一闹,殿外的赵斌自然听了个满耳,原本赵斌见圣旨来到,有心回避,所以背着手晃晃悠悠出了山神殿,可一听殿内一闹,竟然隐隐还有哭声,急忙转身迈步闯进殿内,岳飞一见赵斌更是双目垂泪:“二弟,师叔,师叔去了!”
赵斌听闻此言也是双目圆睁,几步抢上前去,扶住岳飞,随即看向正在拉扯的韩世忠和邓肃,“岳父大人,把邓大人放开吧,现在也只有他能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什么了。”
韩世忠闻言也就只得抬手放开了邓肃。邓肃也知场内众人都是心忧宗泽,悲伤过度,因此也没生气,整了整自己的衣襟袍服,缓缓讲述道。
原来这完颜构自从牛头山一战后,可谓被金兵吓破了胆在王渊等人的护送下,来到了建康。进城之后完颜构是一不上朝二不坐殿,一头躲进寝宫之中,请来全城的大夫为自己看病,可这病看的咋样不知道,但下令处死的大夫都快要过两位数了。
好在此时岳飞的捷报传来,完颜构才在李纲、赵鼎之人的央求下上了金殿。金殿之上听着前面的喜报完颜构还是满脸喜色,可等听到后面说兀术北逃,粘罕和哈密蚩下落不明时,完颜构吓得体若筛糠,险些要从龙椅上滑落。
还是李纲和赵鼎连连呼唤,一旁的太监上前拍打前胸完颜构才缓了过来,就听御阶之下李纲奏道:“启禀陛下,如今岳飞、韩世忠立下如此功劳,理当奖赏,不知当封何职?”
完颜构听闻此言,愣了许久才说道:“传旨吏部,封韩世忠为江浙制置使,加授检校少保,武胜、昭庆军节度使。另外韩将军罢官之后仍忠勇不屈,耗费家财募兵抗金,特赐‘忠勇’二字以彰其功!命其驻兵镇江,不必来京谢恩,同时许其自募士卒以抗金兵,一切用度由朝廷供给!”
殿下众人闻言,急忙躬身拜倒,口称我主圣明。可接下来的岳飞完颜构可就犯难了,在牛头山时自己一心下山,因此对岳飞的加封算是封无可封了。
完颜构想了许久,终于在众臣的目光中缓缓开口说道:“岳爱卿救驾有功,当时在牛头山上朕也曾登台拜帅,只是现在想来,那职位未免有些胡闹。传旨吏部,追回前召,保留岳飞武昌开国公爵位,加封神武副军都统制,湖北路荆、襄、潭州制置使,亦准其自募士卒,军费消耗由国库供给。为彰其功绩,特赐‘大元帅’封号。”
完颜构此言一出,朝内众人可谓面面相觑,完颜构见此不由得出言问道:“众位爱卿可是有什么意见吗?”
殿内众人闻言急忙拱手连称不敢,完颜构听这场内的附和之声不由得连连点头,紧接着抛出了今天这场朝会最大的炸弹:“金兵入寇,连年征战,生民涂炭,将士劳心。今幸得三军用命,岳元帅用兵如神,韩将军奋力报国,才使得兀术败去,孤家欲遣使议和,稍息民力,再图恢复。”
完颜构此言一出,朝堂之上当即炸了锅了,宗泽第一个不乐意,迈步出班奏道:“臣启陛下,敌人屡屡战败,河东、河北的山砦义军,并肩接踵,天天盼望官兵到来。就时机而言,中兴之兆可见,金人必将灭亡,此时若是议和岂不是叫天下人言说我君臣怕了他兀术吗?”
宗泽前面的话完颜构听了还没什么,可最后这一句却是戳到完颜构的痛点了,气的完颜构扶案而起,并指为剑指向宗泽:“老将无知,如今南京城已被兀术残破,人民离散,只乘得空城,难以久守。而闽、广、江、淮四地,民多鱼盐之利,足以休兵养马,待兵精粮足,然后再图恢复,方得万全,如今这议和之计不过虚与委蛇,卿家何必阻朕?”
宗泽听完颜构如此说,急忙劝道:“过去楚人在郢建都城,史家给予贬论。陛下若是以此楚地为基业,消息传到四方,天下人必定会认为是中原不能守,所以才会南渡长江,苦守南地。”
完颜构听闻听宗泽竟然还在苦劝,当即气的一挥衣袖:“朕意已决,众卿不必再劝,择日派能臣前往黄龙府议和,顺便带朕探望父兄。”
宗泽看着高高在上的完颜构,再思及此前种种,只觉得心口一阵发热,嗓子眼发咸,一口鲜血就要喷涌而出,宗泽急忙提气压住这口鲜血,强行咽了回去,身后李纲见此宗泽情况不对,急忙迈步上前,伸手扶住宗泽后背,刚想说话却被宗泽一把摁住,就听宗泽缓缓说道:“陛下,既然也觉老臣年迈,老臣想乞骸骨归田养老,至于这都城留守一职,老臣保举章启旸接任!他本就是副留守之职,对于军务甚是熟悉,兼之其又有保驾之功,不赏不足以安民心啊!”
完颜构坐在龙椅之上也不向下看,当即摆摆手道:“宗帅所奏一切照准,诸公即刻办理,不得迁延枉顾!”说完后,微微顿了顿。接着说道:“准宗帅归田,但赐观文殿学士、通议大夫以备咨询。朕乏了,今日就这样吧,退朝!”
宗泽在李纲的搀扶下冲着龙椅上微微一躬,下了金殿宗泽就站不住了,是被章启旸和李纲搀回家中的,回家之后的宗泽那是再也站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