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容何尝不知若是他此刻派人把西域的使者都杀了,再把沈安言身边那些可疑的人都杀了,再另外派人去掌控住西域,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便是沈安言日后想反抗,也无能为力。
事实上……只要他想囚住沈安言,他多的是办法。
沈安言并非真的毫不在意,这人看着冷漠,心肠却一贯是软的,只要有所威胁,必定只能为他所控制。
可,萧景容已经不想再这样了。
他笑着看向小皇帝,像是在安抚对方,也像是在说服自己,眼底全是疲惫,“皇上,本王累了。”
他说:“所谓爱人,不过像是手中攥着一把沙子……”
用力攥着,会很快流失。
就算拿捏得当,也总会有流掉的时候。
这世上,最无法控制的就是情爱一事。
他曾经以为只要自己拿捏住沈安言,就能把人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可如今明白不是这样的,无论他怎么拿捏,嚣张霸道或是温润如玉,沈安言都不属于他。
就好像两人经历了生生世世,他却从未得到过这个人的一样。
萧景容曾经不信命,可到了这个年纪,却不得不相信了。
他确实握不住沈安言,而沈安言也从不曾属于他,哪怕他温柔强大,哪怕他情深几许,哪怕他们之间没有这样那样的误会,哪怕从一开始他就视沈安言若珍宝……他也有预感,沈安言根本不会爱上他。
男人捏着眉心,自嘲一笑,“说来也是可笑,本王初次遇到他时,听到的便是他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之后几次三番梦到他,醒来不记得梦是什么,却总是想起他,恨他恨得要死,像是前世……满腔深情错付,却又不肯回头。”
他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不知人间疾苦,听见沈安言如此撺掇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去伺候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心中如何能看得起他?
后来的优待,也不过是看在沈越的面子上。
再后来……
也分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
既想要爱他,却又始终不肯放下心防去爱他,好像稍稍不注意,这人便真能在背后捅自己一刀。
他既不想死,也不想放过沈安言。
可……若是他能早一步遇见沈安言,或许会看中他的宠辱不惊,若是他晚一步,或许会直接看穿他与沈越的关系,把人收为己用。
说到底,不过是老天同他们开了一场玩笑。
“王叔……”
“皇上放心,本王心中并非只有情爱,既答应了你父皇会好好照料与你,便绝不会丢下你不管。”
小皇帝皱眉,“朕如今已经长大,不需王叔这般委屈自己,朕只想王叔能与心爱的人长相厮守。”
萧景容却告诉他,“皇上,这世上……能与自己长相厮守的,从不是心爱之人。”
小皇帝起初不明白他的意思,只一心想要看萧景容开心。
但很久以后,他便渐渐明白这话的意思。
并非所有人都把情爱看成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而情深……注定错付,爱人,也注定遗憾。
*
沈府。
沈安言沐浴完绕过屏风回到床上,正要躺下休息,外边便传来敲门声。
很小的声音。
像是有话要与他说,却又犹豫不决,不敢叫他知道自己敲了门。
沈安言无奈笑了笑,猜出了来人是谁,轻声道:“进来。”
外面的人果然犹豫着没有马上进来,但最后还是推开门,磨磨蹭蹭地走了进来。
果然是云松。
沈安言披着外衣坐在窗前,看他垂着头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一样一点一点慢慢挪进来,活像是被沈安言赶出去不许进房睡觉,被原谅后还有些委屈。
被他这模样逗笑,沈安言无奈道:“你这又是作何?”
云松犹犹豫豫了许久,又抬眸悄咪咪看了他一眼,见沈安言正看着自己,便又吓得立马低下头,不敢跟他对视,小声问道:“公子,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说到最后,声音竟小得让人听不见。
但沈安言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抬手指了指一旁的凳子。
若是平时,云松早就反应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如今却是一愣一愣的,不解地看着他。
沈安言只好无奈道:“先坐。”
云松反应过来,才红着脸过去搬了张凳子过来,乖巧地坐在沈安言面前。
沈安言才温声开口道:“云松,对我来说,不管你与你姐姐是什么身份,你们都是我最值得信任的人,以前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也是如此,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你将来是什么,在我这里,你都只是云松。”
云松眼眶就红了,垂着头道:“公子果然早就知道了……”
沈安言也不知道他这么介意这个是为了什么,但还是解释道:“倒也没有早就知道,是西域那些人来了睿国说要找他们的王时,心中便有了些许猜测,真正肯定……是在大殿之上。”
云松和红袖的身份本就可疑,这两个看着也不像是寻常普通人。
而且不知为何,自从他被人绑走又被救回来后,总觉得自己失去了一段很重要的记忆,再看到红袖腰间的铃铛,也觉得十分熟悉,莫名就觉得那个铃铛……他曾在西域见过。
只是,所有人都说他不曾去过西域,而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竟也恍然觉得自己的那些记忆,不过是一场梦。
虽说没了那些怀疑,但疑惑还是有的。
紧接着西域的大巫便来了。
沈安言对这些事情又如此敏感,大殿中红袖和云松以及那位大巫的表现如此明显,他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云松听说他是在大殿上才肯定自己的身份,好似松了一口气,但也没有多开心。
他小心翼翼问道:“那公子可会生气?”
沈安言笑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们只是不想同我说自己的秘密,我也有不想与你们说的秘密,不过扯平了,没什么好生气的,你也莫要放在心上。”
而后又道:“云松,你与你姐姐既然早知自己的身份,为何不回去?”
云松垂眸,低声道:“我并不知小时候发生了什么事,直记得爹娘都没了……姐姐不喜欢那个地方,我也不喜欢,后来遇到了公子,觉得能陪在公子身边就最好,其他的地方……我们都不想去。”
“那……”沈安言问道,“如今你们又是怎么打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