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言还是第一次独自占据一个院子。
有点不习惯,却又觉得习惯。
这院子其实挺小的,派三个下人过来打扫和照顾都绰绰有余了,但沈安言还是觉得这个院子很大,很好。
他高兴地问管事:“在这里,每个下人都可以有自己单独的院子居住吗?”
“下人?”管事面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滞,再看了看沈安言,见他好像什么都不懂的样子,笑容里又多了几分尴尬。
但他也不敢提醒得太明显,只是又恢复了自然的笑容,“倒也不是,下人有下人的院子,只是公子你……略微有些不同。”
“哪里不同?”
“就……公子你……”
“我不是公子,”沈安言腼腆笑笑说,“我也是下人的,是主上从路上救回来的。”
“啊,这……”
管事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知该如何同他讲这些事情。
最后还是委婉说道:“你不太一样,你……身份比普通的下人更高一些。”
沈安言就高兴问:“那我是贴身的下人吗?”
“对!”管事像是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词,赶忙道,“公子便是王爷的贴身内侍,内侍自然比我们这些普通的下人还要厉害!”
“像重风大人那样吗?”
“差……差不多。”一个管床上,一个管床下,一个管房内,一个管房外,就是分工不同罢了。
沈安言是半点没听出不对,一听到自己被提拔到与重风差不多的位置,就十分高兴。
同时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也没有重风大人那么厉害,却忽然站到与重风大人一样的位置,会不公平吧?
管事便安抚他说道:“公子不必担心,你与重风大人管的事情不一样,他做的你不能做,你做的他也不能做,内侍与外侍自然是不同的,重风大人不会在意这些的。”
毕竟,哪家的贴身侍卫会跟主人身边受宠的小妾争风吃醋呢?
沈安言就高高兴兴在这里住下的。
虽然,这里的下人丫鬟看着他的眼神都不太对劲,但他本来也没什么跟人相处的经验,以往他见过的那些同伴,大家都是活了今天不知道有没有明天,不会互相寒暄,更不会有什么其他的交流。
他不擅长这个,也觉得只需要伺候萧景容便好,就没在乎那些。
回了都城,萧景容自然忙了起来,空闲时去看过沈安言一眼,见他被管事的安排得很妥当,便没再管过。
派人在路上截杀他的幕后之人,表面上那些贪官污吏的顶头上司,但背地里下命令的却是皇长兄。
这事儿也被父皇知道了,虽然还未将事情闹开,但也有不少知道内情的人。
整个皇城,人人自危。
萧景容怎么都不相信皇长兄会这般对自己,毕竟……那可是他的皇兄啊!
文景帝有过两任皇后,第一任皇后生下皇长子后便没了,第二任皇后便是萧景容的生母,这位皇后也是文景帝真心喜爱的女人,因而,萧景容一生下来便备受宠爱。
但第一任皇后生下的嫡长子,之后也是养在第二任皇后的膝下。
只是萧景容生下没多久,皇后便也因病故去。
因是养在同一母膝下,萧景容一直将皇长兄当做自己的亲兄长,哪怕被父皇封为睿王,也从未想过要与对方争些什么。
但太子却不是这么想的。
他明面上有着太子的封号,其实根本不讨父皇的喜欢,而父皇之所以让他当这个太子,也并不是打算将来把皇位传给他,只是要他以这个身份,替萧景容挡去所有灾难。
他如今身体这般孱弱,便是因为后宫中总有人想毒害他,虽然侥幸逃过一劫,可身体终究是亏空了。
便是最好的御医,也不敢肯定他能活到四十岁。
之前,皇上忽然急召萧景容回都城,便是因为他身体有所不适,那会儿病情来势汹汹,所有的御医跪了一地,就算没人敢说,却也有不少人心中,皇上应当是熬不过这一劫了。
自从沈越大人满门被灭,穆凉王退居穆凉城再不肯入都城半步,钟家又无缘无故造反后……皇帝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
能熬到现在,已经是侥幸。
明知自己撑不过这一关了,却偷偷摸摸把自己最喜欢的儿子急召回都城,能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传位给对方!
太子怎么可能甘心?!
太子的身份是他顶着,所有的苦难都是他来承受,如今,却要把好处都给另外一个什么都没承受过的人,凭什么?!
人在极度愤怒中,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即便他知道这个弟弟很在乎也很喜欢他,即便他知道这个弟弟对皇位没有任何想法,也即便他知道……哪怕皇上真的传位给萧景容,萧景容也不会要。
萧景容自然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他知道这件事情后,当即跑到皇帝面前闹了一顿,认为此事定有人陷害!
皇帝那会儿已经喘回了一口气,虽说身体还是不太好,但也能主持朝政了,再看到最宠爱的儿子也平安回来,也更放心了。
皇帝一向知道这个小儿子最是喜爱这个皇长兄,一时不愿相信,也在常理。
他没有强迫对方马上去相信。
事实上,他自己也不肯相信。
故而,便把这桩案子交给萧景容处理,一是希望他在查这个案子的时候慢慢接受现实,二是希望……他也能查出这件事情不是真的。
所以,萧景容每日都忙到焦头烂额,毕竟除了要查这桩案子,他也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
事情尚未查清楚,太子自然是要囚禁在东宫。
不能再参与任何朝政。
沈安言也不敢去打扰萧景容,知道他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忙,只是偶尔在听说萧景容今天又没吃什么东西的时候,去厨房找了些东西,端去了书房。
他也从来不敢踏足对方的书房,知道那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去的地方。
再一次送了饭菜到书房后,沈安言正要离开,忽然,便看到有个白白净净的少年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仔细一看,眉眼之间竟有些熟悉,身上穿着华服,年纪约莫比他还小一些。
等那少年走到自己面前时,沈安言才发觉对方居然比自己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