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便说道:“我也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没准儿过几天就没了,有些话自然是能早点说便早点说。”
而后他又说:“若殿下不说,我自然也不会说。”
他有时候也觉得装疯卖傻挺好的,反正彼此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好。
秦怿便重新回到他面前坐下,“可夫人说你身体已经比之前更好了,御医也说过,你身为睿国人,回了睿国休养会更好……”
“殿下,”沈安言叹气道,“人各有命,我能活到今日已经很高兴了,这五年来,我该做的事情不该做的事情都做了,我活得很痛快,我如今回到睿国,既是为了助殿下成事,也是为了完成自己最后的心愿。”
他说:“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这五年来,他耗尽心血把天机阁管理得很好,即便没人再盯着,也能自行运转,他不在了,天机阁会替他保护杨婉玉,为她所用。
这是他唯一能留给她的东西了。
至于他……
虽说杨婉玉一直在努力为他研究续命之法,但其实他根本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续命之法,不然,早该找到了。
秦怿看着他,忽然说道:“临近年关,睿国的小皇帝让我们一同庆贺,之后还会有好几个宴席,等过了年,便是睿国的春猎……本王打算那之后再回秦国,你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考虑。”
“殿下要我考虑什么?”
“是要回秦国,还是继续留在睿国。”
“……我留在睿国做什么?”
“不知道,”秦怿说,“或许你没有理由,但你就是想留下来呢?”
沈安言避开了这个问题,转而说道:“萧景容不会让你在这里待那么久的。”
秦怿却说:“若是之前,他自然不会同意,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知道你就在我身边,我若是走了,你说不定也会走。”
沈安言:“……无聊。”
竟玩这种游戏。
秦怿喝了一口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本王相信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本王和夫人好,本王也愿意承这份人情,但是你还不能死。”
“哦,其实我也不是很想死。”
“所以,”秦怿看着他说,“你应该去见一见萧景容。”
“为什么?”
“因为他不会让你死的。”
“婉婉都不能做到的事情,他凭什么能做到?”
“就凭他是萧景容,是睿国的摄政王,夫人做不了的事情,他可以替上,更何况他身边有个叫温玉的御医,那是夫人的师兄。”
沈安言顿了下,才道:“我知道。”
当初知道的时候也惊讶,但也仅仅是惊讶,“但是他已经跟婉婉的师父断绝关系了,算不上师兄。”
“可是他手上有一本秘籍,是当初他们断绝师徒关系时,夫人的师父给他的。”
“……你知道是什么秘籍?”这事儿,沈安言也知道。
但是他没去了解太多,只知道温玉同杨婉玉一样,四五岁便拜入师门,十五岁时却与师父决裂,师父赠送了他一本秘籍,有一半睿国血脉的他就选择回到睿国,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萧景容,之后又入宫当了太医。
秦怿说:“本王麾下有个侍卫长,倒是了解过这事儿,听说那是一本绝世医书,上面记载了很多替人续命和治病救人的法子,就算是死人也能把人救回来。”
沈安言疑惑:“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事儿?”
“因为温玉虽为睿国的御医,可他的医术却好似还不如夫人,而且他也没能治好睿国的先帝,所以那些刚流传不久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自然就没人再传。”
“那你还说那么多……”
“但是本王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这谣言不是空穴来风,那本秘籍或许真如传说的那样,真有什么续命的法子,只是温玉碍于各种原因不便动用,可若是萧景……”
沈安言打断了他的话,“你是觉得,温太医的那本秘籍或许能救我,而萧景容跟他关系好,或许可以从他手里拿到那本秘籍,交给婉婉,让婉婉来救我?”
秦怿顿了下,“是。”
沈安言无奈道:“虽然不知道话题为什么变成这个,但殿下……你忘了吗?我之所以被送去秦国,除了我想逃,婉婉想救我,还有的便是我那会儿也快要死了,萧景容若是真能帮我,温太医的那本书若真那么厉害,我为什么会被送到秦国?”
“因为温太医很有可能不知道怎么使用那本医书。”
“那他当时也可以把我连同那本医书,一起打包给婉婉。”
“或许是他不信任夫人。”
“也可能是那本医书的确没什么用,还害人不浅,或者是根本就没有那样一本医术。”
秦怿却坚持道:“有没有,你去问一问便知。”
沈安言实话道:“我不想问。”
秦怿诧异道:“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再跟萧景容扯上任何关系,因为我不想用任何歪门邪道活着,因为我总觉得,如果我是顺其自然死亡的……”或许我还能回到我的家乡。
这话听得秦怿迷迷糊糊的,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沈言低着头,看着自己苍白的双手,呢喃道:“为了自保杀人和为了活命杀人总归是不一样的,曾经我拼命活着,却都不敢沾染上无辜者的鲜血,就是因为我害怕……再也回不了家了。”
秦怿不解道:“你是想回禹州吗?倒是听说那也是个好地方,你若是想回去,有何不可?本王可以安排。”
沈安言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其实他一直是个很复杂的人,看着很理性,这些年为了掌控天机阁也曾杀人如麻,他以为自己为了活着,可以不择手段,可以做尽一切坏事。
可是也会在不该心软的时候心软。
他转头看向窗外,“人如果跟动物一样,都是死脑筋,只坚持一个方向就好了。”
两人之间的话题乱七八糟,好像聊了很多,却又好像什么都没聊。
秦怿见他眼底有倦色,还以为是他没休息好,开始胡言乱语了,故而也没再说什么,只嘱咐他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沈安言原本是靠在轮椅上看着窗外的景色在发呆,但不知不觉却睡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人却已经在床上,外衣被脱了下来,头发也是披散着,身上盖着厚实的被褥,整个人都暖烘烘的。
他有些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