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容静静看着他。
看着他防备的眸子渐渐染上了迷茫,最后开始逐渐清醒。
这道过程不长,却也不短,但这期间,他从未想过呼救,哪怕他心里很清楚,只要他喊一声,忠祥和府内的侍卫会立马冲进来。
可他就是没有。
萧景容猜得没错,这人果然一直在跟他演戏,他从未相信过他,也从未相信过这王府内的任何人。
瞧着这样的沈安言,萧景容既庆幸,却又有些后悔。
两种情绪在心头翻滚着,让他面色看起来十分不悦。
而已经从噩梦中清醒过来的沈安言既尴尬又不知所措,小心翼翼道:“王爷?”
萧景容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掀起袍摆在床上坐下,仔细瞧了瞧他受了伤的额头,蹙眉问道:“还疼吗?”
沈安言摇摇头,“不疼了。”
接着就从床的最里侧磨磨蹭蹭挪了出来,挨靠在萧景容身上,又撒娇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没命再见到王爷了,还好忠祥救了我……”
说到这里,他才猛地反应过来,急忙抬头与萧景容对视。
男人道:“怎么了?”
沈安言就瞪圆了眼睛道:“忠祥会武功!”
萧景容:……就注意到这个?
沈安言越想越气,鼓着腮帮子生气道:“他武功还很高!我都看到了,七八个刺客拿着刀都不是他的对手!但是他骗我!他说他不会武功!”
最后气到咬被子,“我之前让他教我武功他还不乐意!他骗我!骗子!”
门外的忠祥默默走远了。
萧景容顿时哭笑不得,“你啊……别吓他,不然他又要自请入宫了。”
沈安言撇撇嘴,“入宫怎么了,他是太监,又不是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而后就要掀开被子下床。
男人便摁住他,问道:“作甚?”
“我去找他……”
“大半夜的,你找他作甚?”而后把人摁回被子里,“躺好!有事明日再说。”
沈安言被迫躺回被子里,委屈巴巴看着他道:“万一他跑了怎么办?”
“跑不了,没有本王的命令,他哪儿也去不了。”
“嘿嘿,”沈安言才笑了,拉着他的手道,“那你不能让他入宫了。”
“嗯。”
沈安言又嘿嘿笑了笑,然后挪了挪身体,让出了一个位置,轻轻拍了拍,然后双眸亮晶晶瞅着男人。
意思不言而喻。
若放在往时,萧景容自然受不住他这番诱惑,便是撑着不碰他,也是要磨蹭好一番的,但现在……
男人和衣躺下了,却只是捏了捏他的脸颊,笑着说:“本王还有公务要忙,忙完了再歇息。”
沈安言撇撇嘴,“都这么晚了,明日早点起来再忙不行吗?”
萧景容说:“都城外来的急报,耽搁一日,麻烦便添许多,更何况本王也睡不着,你便替本王多睡会儿。”
沈安言想说这个怎么替,但他也看出男人是铁了心地不睡觉,就不再劝。
只能小声道:“那王爷早点忙完,我等你回来。”
男人却道:“你先睡,不必等本王,等本王忙完天都要亮了,还得去上朝,本王便不回来吵你了,你好好歇着。”
说罢,便从床上起身。
沈安言就眼巴巴看着他离开,男人本想等着他闭上眼睛睡着了再走,见状,也只能放下了帘帐,先行一步。
今晚不适宜待在一处。
萧景容怕,怕他再在这儿多待一会儿便走不了,到时候发生什么,谁也预料不到。
他径直去了书房。
但今夜没有公务要处理,该处理的事情,他都在宫内处理好了。
闻公公给他端了热茶上来,旁边还放了沈安言最喜欢吃的那款点心,放下后,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王爷今晚做得……有些过了。”
即便他一开始被蒙在鼓里,但看到沈安言忽然受伤,忠祥也那般着急,所有人的情绪都很怪异,闻公公便隐约猜出了什么。
再者……摄政王府内,精英暗卫者数千,忠祥若是及时喊人,沈安言一根汗毛都伤不到。
无非是故意为之。
闻公公又轻声道:“公子心思敏锐,又藏得深,今晚又忽然多了这一帮刺客出来搅事,只怕公子会认为王爷是把他当成诱饵了。”
萧景容闭着眼睛,眉心的褶皱都带着烦躁,那句“本王怎么知道会变成这样”到了嘴边,却又变成了,“若不如此,本王怎么知道他这心根本不在这里!”
他不敢承认自己后悔了,因为后悔里,更多的是果然如此。
沈安言野心勃勃,妄图通过拿捏他来换取自己的自由,萧景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起初他以为这小狐狸只是一时兴起,便由着他去,但眼看着沈安言把那些生意做得越来越大,那只手也伸得越来越长,摄政王殿下便感到不安了。
他是宠爱沈安言,也愿意一辈子宠着他爱着他,一些可有可无的算计,男人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沈安言若是想拿捏住权势,真的彻底从他手底下离开,那便不可能。
主人再怎么宠爱玩物,也绝不会任由它们爬到头上来。
今晚的刺杀,是他对太后一党的“引蛇出洞”之计,也是对沈安言的敲打。
萧景容早就做好了所有部署,太后一党派来的那些渣滓,无非就是想要恐吓他,或者令他暂时无法上朝无法处理公务,真要杀了他,绝无可能。
以忠祥的本事,要护着沈安言不难,更别提他临走前也叮嘱了忠祥,无论如何都要把人护住。
可谁曾想到……还有一批杀手在虎视眈眈。
不管另外一批杀手是冲着他来的,还是原本就冲着沈安言来的,如今的情况便是……沈安言受伤了,而且必定会认为是他故意为之。
许久后,萧景容再次开口,这回嗓音里带着浓重的沙哑,“本王……没想过要伤他。”
他只是想吓一吓这只小狐狸,让他安分些。
若是计划顺利,沈安言必定在那场刺杀中明白什么,他毫发无损,也会理解萧景容是什么用意。
至少……会把妄图离开的念头消除掉。
萧景容想做的,也只不过是告诉他——离了摄政王府,沈安言的处境只会更危险。
可怎么……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