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当年,他若不是沉溺于南玉守在床榻前的那几分真心,便不会一时头脑发热地扎进去,若是那时病好他就立马矢口否认,南玉不会再来找他,老王妃便不会知道这些事,他的金子不会被偷走,宅子不会被烧掉,那些下人不会无故枉死,许管事也不会死……
幸好,镖局那几个兄弟还活着。
他没能力去给那座宅子里枉死的下人和许管事报仇,只能听许管事的话,好好活着,等着有朝一日,看老王妃自食恶果。
他得好好活着,他也只能……好好活着。
接连几日,沈安言都处于被冷落的状态,他本人倒是没什么,毕竟自作自受,可看到府里的下人都用同情的目光盯着他看,他又觉得挺丢脸的。
故而之后都没怎么出门。
他越是这样,下人们就越发肯定沈安言是真的失宠了,只是碍于忠祥还在他身旁伺候,在吃喝上也不敢懈怠太多。
直到有一日,忠祥也不在沈安言身边伺候了。
忠祥是半夜走的,走得匆忙,只来得及在床榻边小声喊醒他,跟他交代了一句,“公子,宫里出了点事情,要奴才过去守着,约莫半月后才能回来,奴才不在的这段时间,公子切莫惹事。”
沈安言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哦。”
第二天醒来想起这事儿,沈安言还觉得忠祥很过分,他看起来哪里像是会惹事的人了?!
而且,他就应该让忠祥来看看他现在是什么情况,才知道到底是谁惹事儿!
桌面上摆着三碟小菜,还有一碗稀粥。
小菜看着都像是昨夜的剩菜,稀粥也像是用昨夜剩下的米饭加了点热水弄成的稀粥,粥看起来也就十几粒,只是水被煮成了白色的,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端来饭菜的小厮笑眯眯道:“公子,当真是不好意思啊,府上如今吃穿用度都缩减了不少,闻公公也说了咱们得节约些,就是委屈公子了。”
沈安言自然知道他们只是在试探自己,今天他大发脾气一顿,这些小厮也未必再敢为难他。
但是……
若是忠祥半月后没回来,或是没有回到他身边来伺候,这些下人只会加倍报复。
罢了,就当做提前适应,好提醒自己,不要被那些虚假的宠爱冲昏了头脑。
下人见沈安言直接动筷子,也没表现出任何不满,便以为他这是真的被萧景容彻底厌弃,连反抗都不敢反抗了。
是以,沈安言都还没吃饱,东西就被强行收走了。
这人虽见风使舵,但却是个极会给自己留后路的人,明明嚣张至极,却仍旧笑眯眯的,连欺负沈安言都带着一脸“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我也很为难”的笑。
沈安言也懒得同对方计较。
吃了这一点东西,应该也能熬一天了,可他刚想着回房再睡一会儿时,下人们却叫他起来洗衣服。
沈安言懵了,“洗衣服?”
那下人便笑眯眯道:“公子,而今忠祥公公不在这边伺候了,府里的下人也少,活儿又多,您的衣物,自然应该自己来洗。”
沈安言沉默了一下,心想着也行吧,洗衣服就洗衣服,又不是没洗过。
但是坐到矮凳上,他才蹙着眉头将泡在桶里的衣服捞起来一看,才发现这些衣服都不是他自己的衣服,而是……咳,萧景容那狗男人的!
那下人还是有点分寸的,不敢叫他洗下人们的衣服,但又不想让他好过,便拿萧景容的衣服给他洗。
他生气道:“这不是我的衣服!”
下人又笑眯眯道:“这是王爷的衣服,公子在这府内白吃白喝,总不好什么都不做吧?为王爷洗一两件衣服,也是应当的。”
沈安言:……
他扫视了一眼四周,怒道:“这是一两件吗?!”
这是三四五六七八桶的衣服啊!
狗男人为什么一天要换那么多衣服,他是身上长蛆了吗?!
下人便解释道:“王爷身份贵重,又极为讲究,出门进府都是要换衣服的,见了不同的客人也要换衣服,如厕之后也要更衣……而今天气渐渐热了,出了汗自然也要换衣服,这些衣服还算是少的,待天气更热之后,衣服只会更多,公子不妨提前适应一下。”
沈安言:……
萧景容这狗男人,每天不是在换衣服就是在换衣服的路上吗?!
但他也只能认命地开始搓衣服。
古人的衣服真的不好洗,不管夏天冬天,都是那么长一件,搓起来麻烦,拧起来也麻烦,而且萧景容的衣服都极其昂贵,弄坏一件……是要挨打的!
他辛辛苦苦半天,也才洗了一半。
洗完了之后还要过水,过水了还得拿起晾晒,晾晒之后还得拿去熏香……草,累死了!
可他累死累活一天,吃的也依旧是些稀粥剩菜。
不过他也没时间去介意,吃饱喝足就赶忙洗澡睡觉,还睡得挺香甜的。
第二天起来,照常是洗衣服的日子。
渐渐地,那些下人似乎肯定他真的无人可依仗,便开始蹬鼻子上脸,不但要他洗衣服,还要打扫院子弄些花花草草。
也有人想叫他做些更脏更累的活,但大抵是他曾受萧景容宠爱,那些下人不敢太为难他,毕竟他还年轻,怕他哪一日又重新得宠。
半月过后,忠祥没回来。
沈安言的饭菜,就从三个小菜一碗稀粥,变成一碗稀粥和三根菜叶子。
他一口闷完,又继续出去干活儿。
果不其然,今天的活儿加重了不少,但他依旧任劳任怨地干完,将近子时,便饿着肚子回房睡觉,等着第二天的稀粥。
又如此过了半个月后,沈安言整个人就瘦了好几圈。
之前叫萧景容辛辛苦苦养出来的那点肉,彻底没了,甚至看着比之前更瘦了。
面色也黄了不少,憔悴得好像路边经受了狂风暴雨摧折的野花野草。
萧景容便是在这个时候带着忠祥与闻公公回府的。
进了王府,入了房间,忠祥与闻公公便立马上前将人扶住,而萧景容已经吐出了一口鲜血,面色惨白,人也几乎晕厥。
把人扶到床上,秘密唤来府医,一番救治后,萧景容的情况才稳定下来。
自从跟沈安言闹翻后,萧景容便离京处理一桩与贩卖火药有关的案子,此事牵连甚广,他离京之事未告知任何人,却还是叫太后一党的人发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