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了?”低哑的嗓音仿佛被拨动的琴弦,带着一股子漫不经心,却又透着与生俱来的凉薄。
重风低头回禀:“楼家家主愿意效忠主子,东西……属下已拿到手。”
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材质特殊的软皮,那软皮叠得很整齐,被递到萧景容手中时,不过轻轻一抖,软皮便彻底舒展开,上面却半点折痕不留。
只看了一眼,萧景容便知道这东西是真的。
男人面上没什么表情,将软皮扔回去,“命暗卫即刻出发,将这东西送去齐王府。”
重风愣了下,“那主子呢?”
“本王还有事情要做,你们不必跟着。”
“……是。”
重风退出房间后,萧景容起身,宽大的袖子随着他的摆动甩到身后,明明是随意一个动作,却被他做得格外优雅,朝着门外走去时,外袍裙摆垂落在地,门口被打开,抬足跨出门槛,衣摆随着拂过,从背后看去,此人身形修长,那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更是显得他清冷卓绝,令人昂望生畏。
站在栏杆前,萧景容垂眸,正巧能看到楼下的沈安言换了一身更加干净的小厮服,灰扑扑的,配上他那谄媚讨好的笑,和那卑微屈膝的模样,令男人生出一股难以形容的厌恶感。
他漂亮又凉薄的凤眸微眯,眼底闪过睥睨蝼蚁般的轻蔑眼神,仿佛在瞧着什么肮脏下贱的东西,接着……便转身离开。
沈安言还不知道自己被一个陌生男人鄙视了,他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今晚来的贵客们,端茶送水,点头哈腰,把卑贱小厮这个炮灰路人形象演绎得十分完美。
这里不是现代,不是人人平等的二十一世纪,而是人吃人不吐骨头的封建王朝,是权贵一怒之下屠其满门也无处可申冤的人间地狱。
在这里,像他这般身份的人,想要活着,就只能就像条狗一样卑微屈膝,自认下贱。
今夜要上台的姑娘不多,很快便轮到秀儿。
到底是跟在那些姑娘身边伺候的丫鬟,便是不如与人私奔的巧玉,她的琴艺也不错,不过,为了保守起见,沈安言让她今夜别弹琴了,改跳舞。
跳舞是秀儿的长项,她闲着没事便总是自己在院子里瞎跳,偶尔也跟着那些姑娘学一学,巧玉也会跳舞,只是这不是她最擅长的东西,平时很少上台表演这个。
是以,一舞毕,台下的客人们欢呼声阵阵,却没人发现那面纱下的脸换了另外一张。
不过……这种事自然是瞒不住老鸨的。
她是看着巧玉和秀儿长大的,即便穿上一模一样的衣服又戴上面纱,秀儿一个动作,她便能猜出她不是巧玉。
但事已至此,她也不能说出实情,便在另外一个小厮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那小厮便赶忙离开。
没多久,沈安言便看到那个小厮端着茶水上楼了,去了巧玉所在的房间。
本来这种事,应该交由他来办最为妥当,毕竟他才是原来伺候巧玉的小厮,可是老鸨没让他去做,显然……是把巧玉逃跑这事儿记在他头上了。
今夜,只怕很难熬。
柴房里。
沈安言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垂着头,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他身上鞭痕无数,也的确可怜。
老鸨就坐在他面前的凳子上,冷着脸,气得脂粉都掉了一大半。
巧玉可是她当年花了大价钱买来的,这些年好吃好喝供着,琴棋书画样样请人教导,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摇钱树,一眨眼却没了!
换谁都生气!
巧玉应当是找不回来了,秀儿如今也成了楼二爷的人,老鸨要发泄这股不满,只能找沈安言。
沈安言有心要哄哄对方,但这段时日,老鸨对他的态度较之从前冷淡了不少,也没再提过要把他收入房中这件事,今夜对他更是下了狠手,完全不顾念之前的情分。
虽说他也并不期待被一个老女人疼爱,可他如今的身份也由不得他选择,是以,他明知道对方已经不吃这一套,却还是尝试着去撒娇。
“妈妈,这次是阿九错了,没看好姑娘还让她逃走,这事儿阿九一定会承担起责任的,妈妈不要生气了,气坏了身子,阿九可是要心疼的……”
他试图伸手去握住对方的手,可老鸨却冷笑一声,将他的手甩开,“是真的没看好,还是心疼你家姑娘,故意把她放走的?”
沈安言急忙道:“没有的事!妈妈怎么会这么想呢!?我这颗心里装着的只有妈妈,只有咱们怡红楼,若非如此,我何不如跟她一同离开,这样岂不是更好?”
见老鸨脸色有所缓和,他便跪着凑过去,再次跟对方撒娇,“妈妈,阿九真的知道错了,阿九立马派人去把她找回来,她这次出逃应当是那个臭书生撺掇的,但他们逃不了多远,只要派人去找……”
“不必了,”老鸨甩开他的手,直接站了起来,“我已经派人出去找,但无论能不能找回来,以楼二爷的性格也不会再要她,这事儿已经传出去,她名声早就毁了。”
毕竟是与人私奔,除非当天晚上就找回来,否则……都私奔了,几天几夜腻歪在一起,谁能相信他们什么都没做?
女子以清白为重,便是还留着处子身,那别的地方是不是被碰过了摸过了,也不好说,终究还是脏了。
房门被锁上,沈安言承受不住身上的疼痛,跪着坐了下来,脸色也一点点变得惨白,额头和后背浸出汗水,汗水划过伤口,让他脸色更加难看。
他已经很久不曾受到这样的虐待,看来……怡红楼里那些姑娘们说的是真的。
那些权贵公子哥儿们太会玩了,娇滴滴的姑娘们已经满足不了他们,老鸨已经在着手准备买一批小倌儿回来。
不,可能早就买了,只是放在别的地方养着,现在时候到了,自然该把那批小倌儿带回来。
相较于那些娇嫩年轻的小倌儿,沈安言这种长得不算好看,还因为曾经的经历遍体鳞伤,甚至手脚粗糙的小厮,实在是没眼看。
老鸨瞧不上他了,倒也没什么好意外的,无非是他今后的日子苦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