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松子长老上前一步,高声道:“好了,现在山上所有的妖都到齐了,那就正式宣布一下。白角大王要闭关修炼,这段时间由马厉长老主事,我们欢迎马厉长老讲几句话。”
马厉长老面无表情,上前一步冷冰冰地开口,“这段时间山规有点松懈了,我们趁机整顿一下,从今天开始不能再像从前一样自由散漫,视山规如无物了,以后不可……不可……不可……,否则……否则……否则……”
一堆的“不可”和“否则”,三小只听的头上冒出了冷汗,酝酿出来的眼泪都给吓的原路返回了。
这些“不可”和“否则”,是专门针对咱们三小只制定的吗?
狐球连忙向鹿球一再确认,“白角大王真的、真的、真的闭关了吗?”
白角大王心肠软,对他们三个下山玩耍的事情,其实就是睁只眼闭只眼,他要是在还能帮着求求情。
鹿球很肯定道,“你们走的当天,大王就说他头疼的厉害,然后就闭关不出了。”
啪唧!!!
希望彻底破灭了。
狐球傻眼了,这下连个外援也找不到了,这可咋整?
难道是自己这次下山前,数落白角大王的那些话,他都当真了?
这种倒打一耙的事情,他们三个球球以前也没少干,都没有什么问题的啊。
大王的心胸一向都很宽广、很坚强的。
这次怎么就这么狭窄、这么脆弱了呢?不就是被球球数落两句嘛,竟然就生气的闭关去了?
这时就听马厉长老厉声道:“狐球、花球、白球,你们三个这次私自下山,连累众位长老担心不已,还给其他球球们树立了坏的榜样,你们自己说该怎么处罚?”
三小只赶紧站出来,狐球抹了抹眼睛,小脸蛋上表情委屈极了,
“球球们本来打算下山买些零嘴儿就回来的,谁知却碰到几个特别坏、特别坏的人贩子,他们欺负球球年纪小,就很凶残、很凶残地把我们三只给拐了。球球们是很费劲才逃回来的哦,否则还不知道被他们卖到哪里去了呢,呜呜……”
白球和花球两小只,在旁边也抹着眼睛,拼命点头附和。
嗯嗯,嗯嗯,揍是酱子滴!揍是酱子滴!
可是仔细一看,他们抹来抹去,脸蛋上不见半滴眼泪,还不时从指缝、眼角偷瞄马厉长老。
但是其他妖球球们却都当了真,听得满脸惊恐。
什么?这三只狡猾的球球竟然也会被拐?
人类也太厉害了吧!
马厉长老拉着脸,看着他们表演了半天才缓缓开口,“如果是这样,那确实情有可原!”
三小球听得心中一喜,还没来得及说“多谢长老”呢。
谁知接着马厉长老的话风就变了,
“可是,你们好歹也是妖啊,竟然不敌几个人类,还差点儿被几个人类给拐了?可见你们平时修炼懈怠,法术不精,真是毫无进取之心。最关键的是,你们头脑也不够聪明灵活,竟连几个蠢笨的坏人也对付不了。这样吧,从今天起你们三个就在山上禁足,跟随我好好修炼法术,顺便也多读读书长点儿脑子!”
最后又厉声强调,“若没有我的允许,以后你们再敢私自偷溜下山,我会严惩不贷!”
三小只看着马厉长老严肃的大长脸,心底直冒凉气,嘴巴大张,内心狂喊:
不是的呀,不是这样的呀。
球球们刚才说的都是谎话呀!
球球们没有被拐啊!
球球们会法术,头脑也聪明灵活,还会默契配合,咱们还从坏人手里敲诈了一百两银子呢。
狐球有一种强烈的赶脚,刚才好像自己亲手挖了一个坑,然后自己又跳进去了。
是他的错觉吗?是吗是吗?
一旁的白球和花球,都皱巴着小脸蛋,愁苦的都能滴出苦瓜汁来了。
矮油,不能随时溜下山去玩耍的球球,还能是开心的球球吗?
还能是幸福的球球吗?
还能是可爱的球球吗?
这以后的日子球球们是没法过啦,长老您还是打屁股吧,其实打屁股这个惩罚也是很疼、很凶残的呀。
谁发明的“禁足”这种惩罚手段?真是太可恶了,应该罚他禁足。
禁他一万年!
**
狐球、白球、花球这三只,自从被马厉长老禁了足,再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时溜下山去玩耍了。
就觉得这日子越过越悲催,三小球再也没有了以前那股子活蹦乱跳的机灵劲儿,就像霜打的茄子似的,整日蔫蔫的没精神。
白球精神的冲天辫,也耷拉下来了;
花球圆圆的鬏鬏,也蔫巴散了;
狐球的发带,从额头滑到了脖子上,变成了项圈。
三小只撇着小嘴巴,皱着小眉头,包了两眼泪,一副随时准备以泪洗面的架势,在漫山山头上四处游荡。
山上其他的小妖球们,看着这三个悲惨的小模样,觉得他们特别可怜,都给予了十二分的同情。
可惜的是马厉长老却完全不为所动,教的法术只要有一点儿没学好,就拉着长脸罚他们重练一百遍。
一百遍啊一百遍!
在这种状态维持了一个月后,三小只挺不住了。
抽空找了个小草坪,打算再召开个紧急碰头会,好好商量一下该怎么办。
鹿球正好来找他们三只玩耍,于是原本三只小妖球的碰头会,改成了有四只小妖球的扩大会议!
狐球拧着小眉毛,攥紧了小拳头,神情沉重,沉着冷静地分析道,
“看来,人类也不是说啥都有道理的,最起码‘装可怜、博同情’这招儿,对马厉长老是没什么用了。”
白球和花球听了,频频点头。
揍是!揍是!
白球对马厉长老很是不满,“他可真是个铁石心肠的妖哦,要是以前,咱们装半天可怜白角大王就心软了。”
花球也是一筹莫展,皱巴着小脸蛋,
“揍是,揍是,是不能再装了,花球的眼睛给洋葱辣的都肿了,再肿下去我的眼睛就要看不到东西了。看来人类这个用洋葱催眼泪的招数,也不太好使哦。唉,你说咱们去找马厉长老,说用打屁股代替罚禁足,他会不会答应啊?”
白球犹豫了一下,“只要不是砍爪爪和禁足,怎么罚都行啊,球球不要被困在山上了。我想出去玩,我不想天天学法术,呜呜,好闷啊,闷的我都开始吃不下饭饭了!”
旁边花球瞥了白球一眼,立刻拆穿他的谎言,“白球球,你哪里有吃不下饭饭?昨天吃午饭的时候,你已经吃撑了,最后还抢了我的饭后水果去吃!”
白球立刻恼羞成怒,高声嚷嚷起来,“我那是夸张,是比喻,是表达我心情的一种方式,你懂不懂?”
花球也高声,“那今天中午吃饭饭时,把你的水果让给我吃吧!”
白球更高声了,跳着脚吵吵,“不给不给,就不给,我的水果才不给你。”
狐球眼看着会议跑题儿了,赶紧把张牙舞爪的两小只,用武力镇压了下去,“你们再吵吵,我就不管了,咱们三只就在山上待着吧,永远也别下山了。”
白球和花球立刻闭嘴,乖乖坐下。
只要能下山玩耍,其它一切恩怨,皆可放下。
万事,皆可商量。
嗯!他们就是这么讲道理的好球球!
第一次参加三小球这种碰头会议的鹿球……本球球没话说。
会议继续……
还没等三小只商量出结果呢,零龟长老的开卦日就到了。
漫山的山脚下热闹极了,球球们都很兴奋的跑去围观。狐球、白球和花球三个也跟马厉长老请了假,跟着大家去看热闹了。
**
山上的零龟长老,是附近几个小山头上唯一一个会测天机、算灵卦的妖。
只是他的卦术有一点小小的瑕疵:他不保证每一卦算的都准。
那你说,既然算的不准,怎么还会有妖找上门来?
俗话说,十卦九不准,那意思不就是说,还有一卦是准的嘛。
万一自己碰上准的那一卦呢,是吧?
所以每月初一,零龟长老都会在漫山的山脚处,摆卦摊儿营业。
他早就说明了,只接待附近山头上有算卦需求的普通妖族,和他们周围二十四山范围内的普通散修妖族。
——以上,就是漫山上零龟长老“开卦日”的由来。
之所以开挂日很热闹,因为开卦日又是“算账日”。
意思是说,之前算过卦的妖们,无论是算的准的还是不准的,这次都有可能会找上山来跟零龟长老“算算账”。
这天来的最早的,是一只叫大板牙的兔子妖,就住在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青山上,也算是个半拉熟妖。
“零龟啊,看在我们认识的份上,你这次一定要算准了啊。”
零龟长老好脾气地一笑,“好说,好说,你想算啥?”
“我想下山游历一番,你帮我算一算,哪个方向能让我趋吉避凶?”
零龟把龟甲、铜钱、签筒、笔墨纸砚等物依次排开放到桌上,和蔼可亲地问,“大牙,你想用哪种算法?”
“不能四种都算一遍吗,这样也能保险一些。”
“好,你给四份卦钱就行。”
大板牙豪气地一挥手,“给!你算吧!”
然后,零龟果然把桌子上的四种方式,挨个的捣鼓了一遍,还让大板牙抽了签、测了字。
最后零龟长老闭上眼睛,掐着手指算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得出结论,“东方,大吉!”
大板牙犹豫,“老龟啊,你这次到底准不准,靠不靠谱啊?”
零龟长老温和一笑,和他商量,“要不……再算一次?”
“再算出来,不是东方怎么办?”
“我是说,再算一次,算我这第一卦算的准不准。”
“那要是第二卦不准呢?”
“那就再算一卦?算算第二卦准不准?”
“……那还是算了吧,东方就东方吧。”
说完,豪气的扔下四个铜板扭头走了。
四个铜板——这就是零龟长老算卦不保准,但在开卦日还是有许多妖找来的原因。
零龟收费低啊!
便宜!
特便宜!
算一卦,只收一个人类的铜板!
而人类的银钱因为没有丝毫的灵气,也不能增长修为,所以对他们妖族来说屁用没有。
一个铜板而已,咱妖们不差这点钱儿!
因此好多妖找过来,不一定是求准,而是当作只求一个心安了。
零龟长老笑眯眯地搓了搓手,殷勤地招呼道,“下一位!”
只见一个肥胖的大汉冲过来,一巴掌狠狠拍到桌子上,怒吼道,“你个老龟大骗子,上次还说什么老子会有好运,简直是放屁!”
零龟长老摁住晃动的桌子,好声好气地询问,“猪壮士,你发生什么事了,能说一下吗?”
猪妖口水喷的到处都是,“上个月老子出门就踩狗屎、出门就踩狗屎,老子一共出门三十次,踩了三十一次狗屎,有一天竟然连着踩了两次,这他妈的也叫好运?”
零龟点点头,一副了然状,慢条斯理道,
“哦,哦,这样啊!事情呢是这样的,好运气和坏运气都是需要比较和衬托的。比如这次你只是踩到狗屎,而不是吃到狗屎,这样一比较,是不是觉得幸运很多呢?我们做妖的要学会知足嘛,知足才能常乐啊。”
猪妖一听,气得把桌子拍的啪啪响,带着口臭的唾沫星子,直冲着零龟那还算俊美的脸蛋,全方位喷洒过去,
“你放屁!你放屁!老子没找你算卦的时候也没这么倒霉过,找你算了一个好运卦,结果就开始踩狗屎了,你就直接说,是不是你的卦有问题吧?”
零龟仍旧好声好气,“哦,哦,那猪壮士,你怀疑我的卦有什么问题呢?”
“比如、比如、比如你的卦都是……反的?”猪妖吭哧了半天,憋出这么个猜测。
零龟长老沉思片刻,缓缓点头,“极有可能,极有可能啊!多谢猪壮士提醒我,不然我还真没注意到,自己的卦竟有此等特色呢。”
然后很诚恳的看着对方,“真是没想到,这位猪妖友竟是如此聪慧、多智、善于分析和总结。短短一个月,竟然发现了我的卦象和现实之间,隐藏如此之深的逻辑关系。猪妖友真是天才啊天才,大才啊大才,佩服佩服!多谢多谢!”
猪妖第一次被别的妖夸聪慧、多智、大才,心里顿时美滋滋的,“嘿嘿嘿,嘿嘿,不用……客气?”
“不客气,不客气!”零龟连连摆手。
然后猪妖双手往身后一背,挺了挺胸,抬起头,哼着小曲儿离开了。
围观的众妖……
零龟长老用袖子抹了抹湿漉漉的头脸,面不改色,“下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