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后,图兰朵冲小尼姑牵强一笑,道:“我知道了,你寻你师傅去吧,切记不可议论这事儿,记住了吗?”
小尼姑冲图兰朵眨眨晶亮的眸子,重重点头。
“探橘,送她过去。”
“是。”
……
许是因着昨夜争执,梵昭并未接着留宿苍斡山,待到办完祭奠之事一行人便启程回宫。
回至宫中,梵昭片刻未歇就去了朝云宫,彼时沈凝酥正坐在榻子上一面看奶娘和丫鬟们护着长悠玩小木马,一面与进宫看望旧主的清絮闲聊。
见到他,沈凝酥有些意外,待到行礼后便问:“皇上怎的来了?可用过晚膳?臣妾叫人去准备。”
梵昭却摆摆手:“不必了。”
他将长悠抱在怀中逗了逗,却明显有些心辕马意。
沈凝酥见状吩咐奶娘将长悠带走,又屏退众人,关心道:“这是怎么了?”
“朕打算给后宫添置新人,你齐姐姐有孕不易,朕不想让她操心,所以只得劳累你去办。”
“这……”沈凝酥皱着眉斟酌道:“皇上可是有了钟意的人选?”
“嗯,静安王六女儿不错,他家是功勋世家,选个他家的女儿入宫也算情理之中。”
“皇上说的是钱婉金?”
见梵昭点头,沈凝酥心里已有底——身为天子他与朝臣家里的女儿能有几次接触,怎么就连姑娘家的芳名他都知晓了呢?可见在此之前梵昭对钱婉金已有了解,亦或是……已有接触。
“好,妾身会命司言司拟好旨,挑个好日子去接钱妹妹进宫的。”
“真是朕的乖酥酥。”
梵昭牵起沈凝酥放在方几上的手,对着她手背嘬了一口,沈凝酥见他一双桃花般的眼眸深情又温柔的看向自己,心里不仅未生出欢喜,反而觉着恶心——今儿自己是顺着他的心意为他办事,他才如此亲近,可若是日后自己违逆了他,他还会这般柔情蜜意吗?
待到梵昭前脚刚走,沈凝酥后脚便去往栖云轩。
见她到来,图兰朵笑容满面的与她闲聊,目光中隐隐藏了些打量。
“明人不说暗话,我来是有些事想问妹妹。”
闻言,图兰朵扬手将小丫鬟打发出去,又嘱咐了探橘去屋门口守着,才道:“姐姐问吧!”
“妹妹陪皇上去苍斡山,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沈姐姐何故如此问?”
“皇上打算纳新人入宫,我想与苍斡山之行有关。”
听她如此说,图兰朵意识到沈凝酥并非是故意拿话诈她,便如实道:“华音公主祭日前一夜皇上召见了希妃娘娘,因着希妃居住之地宦官不便过去,因此派了小尼姑去请,行至半途希妃才发觉皇上赏赐的旧物,她与先公主的母女镯未在身上,便折回去寻,又因下雨路不好走,因此耽搁了些时间,待到她俩抵达皇上院里时却听见屋中传来男女的调笑声,洪广本想支开希妃,希妃却不管不顾闯进去闹起来,后来那女子还挨了希妃打,皇上自知理亏未阻拦,直到希妃撒够了气才命人将她送回自己屋中。”
沈凝酥闻言气得声音颤抖,啐一口骂道:“人面兽心的东西,那可是佛门清净地,又是为了祭奠他夭折的女儿才去的,他怎有脸皮在那儿做出那等龌龊事。”
图兰朵则低垂眼眸,亦为希妃感到哀伤,屋内安静了一会儿,图兰朵才问:“皇上要纳新人进宫?是何许人也?”
“钱府钱婉金。”
听到这个名字,图兰朵紧皱眉头,过了很久才回忆起她的脸:“怎会是她?先前范才人不是还打算将她指婚给萧侍卫吗?后来因她生母逝世才耽搁了,我原以为她要为其母守孝三年,更何况她怎么会出现在苍斡山?”
沈凝酥冷笑一声:“总之必不是巧合,敢如此冒险博机会往上爬的,不是蠢人就是狠毒之人,只是可怜了希妃和先公主如此被利用。”
……
过完年,初十八,钱婉金以从六品美人的身份入住锦华宫西殿。
这位置是沈凝酥特意为她挑的,明面上说得好听,是为了让她表姐妹二人多亲近亲近,实则她早就知晓她俩不合,就想让范疏桐多磨磨钱婉金的锐气,也算是为了远在苍斡山的可怜的希妃出一口气。
果不其然,仅一月有余,锦华宫可谓是被她姐妹二人折腾得鸡飞狗跳、鸡犬不宁,梵昭对钱婉金的那点儿新鲜劲也在她俩的折腾下很快消磨殆尽,帝王的宠幸又落回了方嫣和徐然身上。
她俩都是温柔安静、善解人意的女子,在她俩那儿梵昭总能寻到丝缕安宁。
三月杨柳依依,浅草茵茵。
顾念着沈凝酥打理后宫事务辛苦,梵昭将她抬至嫔位。
一同被升了位分的还有雁宝林,升至从五品常在,于朝堂政事而言,梵昭此举意在稳定新任哈尔国国君之心,于梵昭内心而言,这是他对她暗中下药的弥补。
而恩宠正沃的方嫣和徐然也都被升为了常在。
因此,钱婉金便用这事儿去取笑范疏桐,说昔日一同进宫的秀女几人唯独她一直待在才人位分上,就连雁常在也后来者居上,看来皇上对她定是不如何喜欢。
这些话无疑如尖刀般直往范疏桐的肺管子戳,她笑笑,回敬道:“即便皇上再不喜欢我,我也安安稳稳在才人位分上待了这四五年,妹妹与其操心这个,不如好好替自己盘算盘算,你瞒得过别人别以为就能瞒得过我,你心机算尽去希妃身边伴她一道静修,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得见天颜?可当初你应下祝刘氏要替她开解希妃,让希妃与皇上重修旧好,如今反倒是你自己个儿上位,祝刘氏岂不是恨你恨得牙痒痒?”
闻言钱婉金如同听到了极好笑的话,乐不可支的问:“难道我该害怕吗?左右她女儿与皇上已恩断义绝,我如今贵为嫔妃,她能奈我何?”
范疏桐也随她一块儿笑,道:“她的确不能奈你何,可既然洛妃当初能教引你上位,隔山打牛彻底让希妃死了与皇上再续前缘的心,你怎知往后她不会故技重施,利用祝刘氏对你的愤恨了结了你?”
听到这儿,钱婉金脸上终于闪过慌乱,却依旧嘴硬道:“你别瞎说,就凭着皇上对我的宠爱我就不可能有任何闪失。”
“宠爱?你觉着在帝王眼里一个女人算得了什么?提起恩宠花月吟算是一等一的了吧?可她不照样割腕殒命。落入紫雁湖的米酒,醉死在雪地的梁潇潇,追随太后而去的宁岁巧,她们何曾未风光过?可谁又有了好结局?再看这些活着的,深宫后院,谁又敢说自己过得容易?”
钱婉金看向范疏桐:“难道就无例外?”
闻言范疏桐慢悠悠抿了一口茶水,停顿片刻,叹道:“兴许有,年年都有花开花落,谁又知道往后光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