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府。
陆允之一身疲累回到青玉院,没有步入烧着地龙的正房,反而走向黑黢黢的西厢房。
“吱呀~”
推开房门,云舒默默上前,静静点上蜡烛退到一边,垂手而立,不再说话。
陆允之坐在凳子上没有一点动静。
她走了~
首饰盒里的珠宝一件没带,胭脂水粉完好如初,绫罗绸缎的衣裳静静挂在衣柜里,书架上还有她没看完的话本扣在边上,书桌旁散乱着几张歪七扭八的练笔字帖,价值千金的狼毫笔沾在墨水已经干了的沉香砚上,多宝格上送她的玩具孤零零的放着,贵妃榻上空落落的。
突然窗户外边亮了,那是小厨房的方向。
陆允之猛地起身,闪身出门,云舒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公子已经到了门外,他脚步快到不稳,踉跄着差点撞到扫雪的小厮,小厮忙跪地认错,他头也没回,眼中发亮迫不及待的来到门前,胸口起伏,推门的手微颤,竟有些紧张。
“吱~~”门缓缓打开。
看清眼前,亮光消失,他眸中染上一丝怒意,“谁让你进来的?”
冰冷低沉的语气完全不像是陆允之发出的,秋景一脸惶恐惊惧,手里的碗一哆嗦掉在地上,颤巍巍跪地求饶,“公子,您回来了?天寒地冻,奴婢想着给您做碗热乎乎的馄饨吃。”
旁边灶上确实添了水,竹席上摆着包好的馄饨,碗里是切好的紫菜虾米。
陆允之不理会,用更阴冷的声音问道:“我问你,谁让你进来的?”
秋景骇得哭了出来,眼泪挂在脸上十分可怜,“下午奴婢收拾完正房就下雪了,想着小厨房空着也是空着,不如重新收拾一下,等您晚些回府,就能如往常一样吃口热乎的,所以擅作主张进来,公子您别生气,奴婢也是关心则乱,才没有事先请示,您罚我吧!”
陆允之怒道:“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秋景满脸的不可置信,跪到他脚边,哭得梨花带雨,“公子?奴婢错了!您别赶奴婢走!”
这两个月一直都是自己在正房伺候,又得了那么多赏赐,府里的人谁不羡慕,就是张妈妈今天劝阻,自己也敢不听,虽然公子依旧爱答不理,但是秋景认为自己总归是不同的,就拿上次打架那件事来说,那个安歌那么受宠还不是被赶出府去,公子当时偏袒了自己,今日为何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如此生气?
不能就这么断送了前程,公子不是很喜欢我吗?
“公子!秋景知错了,您给奴婢一个机会吧!以后秋景必事事顺从,不敢再有逾矩!”
陆允之厌恶的甩开。
云舒上前,一掌将秋景拍晕,那烦人的求饶声停了,又揪起后衣领,直接把人拎在手里,“公子,杀了吗?”
“丢回别院,让那几个丫头一同伺候,若是到了天明还没人动手,就烧了吧。”
“是。”
“另外,让张妈妈下去领罚,若有下次,别怪我不念儿时主仆情分。”
云舒看着脸色寒冰的公子不敢多言,带人下去了。
陆允之看着锅里烧开的水,满脑子都是每日归家时她那温柔的笑脸,等在门廊处,远远地,“公子,你回来了,今日我做了好吃的,你一定尝尝。”
“再这样下去,我真的长胖了!”
“公子就算胖点,也是最美的男子。”
……
亭知刚从外回府,急匆匆赶到跟前,发现陆允之站在小厨房发呆,水气衬得房里暖呼呼的,可是公子脸色不大好,小心翼翼说道:“公子,南宫玥真的去了江州,和段世子在一起,而且,而且~”
他吞吞吐吐地不想说出下边的话,因为知道公子听了会伤心。
“他们已经见过了。”
陆允之声音很低,很低,不是在疑问,而是很肯定的说出已经证实的猜想。
亭知为难点头,“嗯,霍尔查惹了祸,打折了徐公子一条胳膊,徐公子带人去龙威镖局惹事,是段世子出面解了围,后来,他们在镖局客房里见了面,说了什么不清楚。”
陆允之长长叹了口气,“就他们俩吗?”
“不是,还有霍尔查一家三口,他们没有单独见面。”
“嗯。”淡淡一字,算是知道了。
亭知还等公子问话,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就跟失了魂一样往外走。
犹豫再三,亭知又上前小声说道:“公子,再过几日书院就要休沐,拒婚的事差不多也成了,这边应该没什么事了。”
陆允之恍若未闻,径直走向西厢房。
亭知加快两步,提高了音量,“咱们去一趟江州吧,老爷子写信来不是说想您了吗,给他老人家一个惊喜,他一定十分高兴。”
陆允之紫色瞳孔无神,淡淡道:“给西厢房烧点火,我在这里看书。”
亭知叹口气,无可奈何应声,“是,公子。”
转身正要离开,陆允之又开口:“把小厨房收拾好,坏了的调料食材都扔了吧,剩下的物归原位,和西厢房一样,任何人不得进出。”
亭知很是心疼,“公子,西厢房以后我来打扫吧。”
陆允之摇摇头,“不必,你们会弄乱东西。”
他像往常一样打扫一遍屋子,然后静静坐着,就那么坐着,任由手里的书敞开,那里夹着一枚象牙书签,女子似入竹林,倩影朦胧。
“见到他,你会开心吗?”
“会吧,你说过,好像喜欢上了他。”
没有刀,心上却被划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滴答滴答。
那颗闪耀的流星只是短暂的经过,她的轨迹不是我,浩瀚星海,自始至终看向的都是那轮明月,我,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