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有着些许弯曲的指节，在实木桌子上一紧一慢的敲着。这个老人听到那般冒犯的话语后，反而没有生气。或者说他早已把生气这种情绪隐藏在了心里最深处的角落。
“愿闻其详。”
平心静气的语气传来，还带着如同学生询问老师问题那般的诚恳。
余烬先将双臂抻开，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一寸寸的爆响随后像一只慵懒的肥猫那样，融在椅子上，抬头望着天花板，眼神半闭，不见一丝恭敬。
半晌，才有一句话传来。
“你还记得你生平第一次杀人是为了什么吗？”
随着余烬的提问，刘伯宏的记忆随着话语翻卷了某个动荡的年代。
“喂那小子！”
一声大贺，虽然声势有余，却显得中气不足。
草丛里忽的蹦出三位黑脸壮汉。倒不是说他们本身有多黑，而是脸上用锅灰抹过，还系上了一方破黑布来遮挡面容。
为首的拿着把砍柴刀，剩下两人一左一右，各持一柄叉子。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但那少年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扯下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笑嘻嘻的反问道。
“这位大哥，小子没钱，不知能否放我一马。”
“嗤！大哥，虽然不是黄花大闺女儿，半大小子也值四五块银元。”
为首的黑脸汉子笑着给了他屁股一脚。
“惫懒憨货。唧唧歪歪个啥！赶紧绑了完事儿，晚上送到人牙子那换钱。”
但那黑脸小子，轻巧往后一跳，嬉皮笑脸的说道。“几位大哥的手法看来是老手了。都是混江湖的，山长路远，不知能否放小弟一马？”
一旁那个插着粪叉的汉子，反倒笑出声来。“嘿，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也知道江湖。那什老子子玩意儿，关俺们啥事儿？”说完还极其下流的挺了挺胯。
“白银黄金，老婆炕头！就拿你小子的命来换！”
年轻时期的刘柏宏轻啧一声，望着扑来的两道黑影微微躬身向前弹去。
噗嗤！
明明那叉子与砍刀上并未见红，但却分明有利刃贯穿肉体所发出的噗嗤声。
两个大胖黑影在原地顿了一顿就站着不动了。
站在最后方一动未动的劫匪牢大，眉头一皱，感觉情况有点些许的不对。
“二……”名字即将呼出的瞬间，牢大抱着谨慎的想法换了个叫法。
“你们两个，赶紧完事儿了！收拾个毛头小子，还要浪费多少时间？”
但那两个身影此刻抖的就像是糠筛一样，眼尖的老大一眼就看到了点点滴滴落在地上的红色。
“喝！”
大喝一声，空中一个鸹子翻身，壮硕的身形宛如一条灵活的肥鲶鱼向后游去。
但还不等他走上两步，肩膀传来一阵剧痛。一只黑漆漆的铁爪扣住了他的肩胛骨，稍一用劲就疼的难以忍受。
“别！大侠，我的钱……咕噜咕噜。”
还没有等他求饶的话说完，随着一道凌厉的铁爪飞来，粗黑的脖子上瞬间出现了一个碗大的缺口，那些没有说出的话，随着血沫子喷涌而出。
还没有等他回忆完，一阵笃笃笃的急促声音，将沉湎在过去的刘国宏拉回到现实。看到这地上三具瘫软在地的尸体。刘伯宏的脑仁不由的又疼了起来。
“唉。”长长的叹出了一口气。他感觉自从当上龙组局长之后，过去一年叹的气也没有今天晚上加起来多。
“让你回忆一下，你还真就回忆上了！”
看着毫无恭敬之意的余烬，刘伯宏也是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不然呢？”
“所以说你不配。”
“解释解释。”刘柏宏语气如常，这几十年来手上功夫没有见长，但脸上功夫却着实练得不错。
“我听说你以前叫黑面阎王，但你现在连这个名字都配不上了。阎王不敢杀人，还算阎王吗？以前的那个刘伯宏终究死在了龙组局长的位置上。现在的你连杀人都不敢，凭什么你能配得上先天？”
“所以入先天（进五阶）就必须走你说的这杀生道？”
“是，但不全是。哪管什么好坏善恶，就一句话。心神合一。你想怎么走就怎么走，走到头自然就懂了。”
刘伯宏眉头微皱，似有所得，但还是不解。
“那你走到头了？杀生道？”
余烬摇了摇头，语气中透露着一丝落寞，“我见的太多了，不知道该怎么选。”
深海，极寒，亵渎……追猎，复生，审判以及黑余烬那扭曲的永生之环。
这些道路都直指那至高的力量，甚至有些道路还充斥着古神的偏爱。但是还不够，远远不够！
至高无上的煌煌天威，如败家之犬一样落荒而逃。但在那黑塔的贯穿之下，就如同无意间踩到一只蚂蚁一样，将它碾至地底。
而这仅仅是古神批量制造出的一种产物，一种打针的注射器罢了。
九阶，真的能够和那些奇怪的亘古存在抗衡吗？
余烬太过贪婪，他不想如同黑余烬那样仅仅为了存续而存续。
五阶是道路的起点，超脱世俗，踏入超凡的种子。
“我想要赢得一切！一切。”
“那你终将会失去一切。年轻人的锋芒太锐，就会伤到自己。”刘柏宏看着眼前举起右手想要握住世界的余烬，淡淡的说出了自己的经验之谈。
“我本少年郎，不识青天高，黄土厚！唯知时光如隙，失不可得！”
“哼！按照规定，等会儿给你关最好的牢房。你就先慢慢的想去吧。”
刘柏宏见聊的差不多了，起身转头准备离去。
可背后余烬，却幽幽地传来了一句。
“变革已经来临，倘若你们再缩至人后，那么混乱与灭亡将是唯一的序章。”
“时代就像是大潮，而我们是堤坝。只要我们还有一个人在，那么你说的就只是疯话。”
“倘若我才是那海啸呢？”
“那你就要多待一会儿了。记得你说的，明天早上交报告。”
“哎。那我这次任务的奖金。”
“八万。还有事儿没？”
“饿了。”
“等会儿大碗牢饭管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