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如海,残阳如血。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晚风卷集着火与铁的味道。孤城未破,但却无人可守。断壁残垣之下是累累的尸骨。
此刻,大军压境!
远处黑甲军士如山峦般屹立,密集的行伍中竖起一杆杆黑旗,上有赤字刺目,曰“秦”!
“这是哪里?”
“一片战场,更准确的说是那把剑主人曾经经历过的战场。”
“所以我们要干什么?”
“很简单,杀出去。”
“啊?”
白祈看向远处的军队,人人皆着黑甲,沉默不语,军容严肃,即使相隔甚远,也能感受到那冲天杀气,显然是百战精锐。
“对了,你知道这是谁的剑吗?”
“他们告诉我这是杀神白起的【游熙剑】。”
“但史书记载,白起自刎,其亲族皆赐死,并无后代。所以虽然你也姓白,但你和他并无关系,只是这把剑认可了你。”
“我还是有些不理解。”
余烬这时从远方的军队处收回目光,转头认真的看向了白祈。在他看来,他始终无法将眼前这个人和记忆中的那个“白起”联系起来。
杀生道,是只有先“死”过一次的人才能修行的,白祈是在怎样绝望的死亡下,才进入到了这把剑中,一步步的抛弃了一切,化作了屠戮异魔的“白起”。
但这并不是杀神白起的想法,也不是余烬的想法。
72胜不败侯,力定天下武安君。宁愿自刎,以身化道。这样骄傲的人物,怎么可能只是为了苟延残喘,夺舍他人?
“你是白祈,不是任何人,也不必成为任何人。当年白起留下这柄剑,不是为了再造出一个武安君,而是想让后人看到他这波澜壮阔的一生,想让后人看到他没能看到的风景。所以……”
话未说完,远处的军队开始有了动静。
一柄柄军旗摇摆,无数黑甲将士遵令而动。盾手持盾,前行。弩手持弩,中军!
整齐的呼喝声传来!
“风!风!大风!”
随后如蝗箭雨,遮天蔽日。无形的肃杀之气,几近淹没这已破之城。
血气凝作一副面具,扣于面上。面对这盛大的杀意,余烬体内那始终没有完全展现的杀势此刻终于能纵情释放。
刹那,战场风云变色!
庞大的血兽直立而起,双足立于地面,双爪立于墙顶,体型远远不止二三十米。
一声咆哮。
漫天箭雨瞬间溃散,一人成军!
这箭,这士卒,这破城,这古战场竟皆由【势】构建而成。
与其说余烬一人成军,倒不如说。他此刻在与白起进行一场跨越千年的较量,而刚刚不过只是打了个招呼。
没有任何犹豫和畏惧,或者说这些人造士卒也许并不存在思想,又是几声口号,同样的箭雨射来,看来是打算采用疲兵之计。
并未理会,余烬带着白祈一步步走下城楼,走出了城门。攻势皆交给血兽应付。虽说战场肃杀,喊声沸天,但两人却是漫步其中,毫无畏惧。
“所以你是独一无二的。”
“独一无二的吗?”
白祈定定的看向余烬。对方被狰狞的面具遮掩了面容,眼中红光闪烁,身上杀意沸腾,看上去凶恶无比。但白祈却从中感觉到了一种平静与安心的感觉。
铮!
一柄3米长的粗壮血枪插在白祈身前,释放的血气形成了一道半球型的屏障。
“我要去破阵,见一个人。当你想好自己为什么要变强时,就越过这柄枪吧。不畏死,方知死。”
随着那高大的身影渐行渐远,少女的眼中倒映出了一个人的模样。
直至余烬离开极远,白祈才有勇气低声的呢喃,“为了,能站在你的旁边。”
一步跨出,血枪瞬息崩碎。非历十方生死,怎觅一线生机?
感受到血枪崩碎,余烬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如果说世界的终结是既定的宿命,那么他现在就已经撬动了一颗微小的齿轮。
白祈只会是白祈,她不必成为任何人的影子。
这里是白起的试炼,只要抱有坚定的意志。,就几乎不会有死亡的危险。真正的危险是,在一次次的死亡过程中,因畏惧死亡而意识溃散。
同样的情形,对于勇者而言,是变强的阶梯,对于懦弱者,则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黑色的乌云迫近,长箭带着凄厉的风声划下。一道道漆黑的杀势,毫不留情的汇聚而来。
白发的少女张开双臂,抬头望着跨越千年的残酷,欣然赴死!
阵前,一柄柄长枪伫立。一兵一卒,气势联通,犹如城墙一样,浑然一体。
余烬带着缩小体型的血兽走至阵前,身后留下了一道道如烟血色。
那血兽虽然体型变小,但身上的鳞毛,肆意舒张,宛如真正重现于世间一样。甚至能够读到,它眼神中的那一抹怀念。
“帮我一把。”
那血兽将爪子放在余烬肩膀,随后缓缓消失不见,留下了宛如披风一样的,明艳血色无风自起。
而在披风背后,一道道身影冲出。他们都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
或是癫狂愤怒,或是哀嚎大吼。在某种力量的驱使下,它们只能往前。
每个人的神色与样貌都不相同。余烬能够看到它们被砍断手脚后发出的哭泣,能够听到它们耳边对自己的咒骂,甚至能够感受到他们死前的一抹不甘,愤怒或是遗憾。
大量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脑中,化作一种极为尖锐的共鸣,几乎要将他脑袋撑爆。但随着那本【邪典】荡漾出的光泽,虽然依旧刺痛,但却没有了那种几乎被撑爆的感觉。
血兽也察觉到了痛苦,披风的领子轻轻的贴在余烬的后颈,挡住了那繁多的杂音。
“呼。曾经有人说你是个疯子,我可是深有体会。”
血色的浪潮冲击在黑色的礁石上,看似只是无用功。但随着无穷无尽生命的冲刷,没有任何思想的兵卒,就算是在精妙的变阵下,也被撕开了一条道路。
对于余烬而言,最快的方式便是直接冲入阵中,但是他没必要这样做。他现在的做法,是在给予。
时光终会泯灭一切,势也会渐渐消散。
这跨越千年的传承需要补充,那黑甲士卒的每一次挥刀,都是在汲取余烬的杀势。虽然有些费力,但余烬还撑得住。
踏在由血肉与白骨铺就的道路上,余烬一步步走过盾卫,走过弩手,走过禁军,走到了中军帐前。
帐内,一白须老者正坐其中,身前则是战场的沙盘。
“来者所为何事?”
“无事,小子只是想见识一下武安君的风采。”
“不放心?担心我会做什么手脚?”
“并末,只是心有好奇罢了。既然见到,这就够了。”
余烬说完,一掌拍向自己头颅。随后身影逐渐虚化,消失在这处战场之上。
“哼!滑头小子。”
白起轻哼一声后,视线投到沙盘。
“本以为在我死后,赢家小子借我性命所铸之军绝天地通便是人杰。没想到这次醒来,在灵气凋零之后,还能遇见这般妖孽。此人杀气之纯虽不如我,量却无穷无尽,其身上所负杀孽连我都看不出深浅。”
“这姑娘,性韧而不拔,虽有些柔弱但也是个好苗子。希望她能走的比我更远,如此,我大秦不灭,人道永昌!”
阵前,白祈夺过残剑刺入士卒甲缝,但士卒反手一刀,重重劈下。虽然尽力闪避,但依旧在肩膀处留下一道极深的刀痕。
还没有继续动作,两旁刺来的长枪,便再一次轻而易举的终结了白祈的生命。
阵前,白祈身影再度凝实,刚刚那真切的痛觉,仿佛泡影一般烟消云散。
带着一脸决然,拾起柄剑后,弓腰,踏步,冲锋,袅首!
这一次,在杀掉一名士卒,重创两名士卒后,白祈才黯然退场。
之前几个月学习到的技巧,在生死之间,化繁取简,融会贯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