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外,杨骁抱着骨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小磊心里一直憋着一件事,想趁这个时候说出来:“杨叔叔,当初杨秉文大哥将赋闲民宿过户到我名下时,我以为……我以为他没有别的亲人了。所以才同意他这样做。现在秉文大哥走了,您是他的父亲,这间赋闲民宿应该交给您才对。所以,我……想把他还给您。”
沐寒玉的心口冒出一阵暖意,当初她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没想到小磊竟然和她想到一块去。
林易先是很惊讶,后来也帮着小磊说:“是啊,杨叔叔,您可以到那间民宿养老。那里环境好,地方大,很适合您去养病。”
杨骁长吁一口气,眼中满是落寞:“不了……既然秉文把他送给了你,那就是你的了。我这一辈子也没多久可活了,鑫杨木业已经步入正轨,我已经把他交给我的侄子管理。这段时间他去外地考察市场,所以没有在我身边。你们也不用担心,没有人替我养老。就算我那侄子心里不愿意孝顺我,为了得到鑫杨木业,他也不会亏待我的。”
原来,杨叔叔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杨秉文大哥离世前,也安排好了一切。
想到这,林小磊的心酸酸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杨骁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微笑。
他说:“小易、小磊,还有寒玉,谢谢你们。”
三人纷纷摆手:“杨叔,您别这么说。杨大哥是我们的朋友,这都是我们应该做,也必须要做的事。”
“这句谢谢,你们一定要收。要不是你们去找我,要不是小磊跟我说的那些话,交给我的那封信,我的儿子他还……他还在那个冰冷的地方躺着。我这个爸爸……我……”
杨骁禁不住又痛哭流涕。
“杨叔,别哭了。”林易上前安慰他,“您看,他现在跟您回家了。”
杨骁紧紧地将骨灰盒抱在怀里,颤抖着身体,哀伤地说:“对,对,我得带他回家了,十几年了,他该回家了。”
林易急忙打开车门,将杨骁扶了进去。
接着,他转头对小磊说:“我送杨叔叔回S市,你们不要再跟着了。”
小磊有些不愿意地说:“为什么,哥?我想跟你一起去送。”
林易说:“小磊,别闹了。你已经完成你当初答应杨大哥的事情了,就不要再任性下去。奔波了这么久的路,就算你不累,寒玉也累了。你们回翠林山庄吧,别再让娱记跟踪你们。要不然就去赋闲民宿,等我把杨叔叔送回去,会联系你的。”
小磊知道拗不过林易,便无奈答应了。
林易的车离开后,寒玉靠在小磊的身上,整个手臂环绕在他的腰间,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怎么了?还害怕吗?”小磊问。
寒玉喃喃地说:“害怕,好害怕。”
林小磊微微一笑说:“这是你第一次到殡仪馆,看着现代人最后是怎么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所以,害怕,很正常。”
“你来过很多次吗?”
小磊仰头看了一下天空,声音有些沙哑地说:“第三次了吧!”
寒玉猛地抬头看向他,脸上不满疑惑:“第三次?那前两次都是谁?”
“我爸,还有……我妈……”小磊故作云淡风轻地说。
“你妈妈我知道,听他们说过,因病去世的。那你爸爸是因为什么?”
“车祸,意外……那个时候,我才两岁。”
“两岁?那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啊!”寒玉说。
“不,我什么都知道。我不知道别的孩子都是从几岁开始记事的,但我,却是从一岁多就已经开始记事了。”
“怎么可能,就算再聪明的孩童,至少也要等到两岁才会渐渐开始有记忆。一岁的年纪还没有断奶呢吧!”
林小磊也无法解释这种现场,因为从那个年纪开始,梦魇就已经开始折磨他了。
在他的脑海里,还是有一些爸爸的影像的。
只是,他长期在外跑长途,有时候一个月都见不到他一面。
“你还记得爸爸的长相吗?”寒玉问。
林小磊回答:“记得……大概一米七五的个头,不高,但很壮实。他总喜欢把头发剪的贴在头皮,我妈妈总说他一个开大车的,总把自己打扮的像个街头混混一样。别看他长得很壮实,但他却是个很温柔很善良的人。我记得,他特别疼哥哥,每次跑完长途回家,总会给他带来好多好吃的,还有好多玩具。”
“那你呢?他对你好吗?”寒玉问。
“我还没来得及感受到他的好,他就出车祸死了。”小磊有些伤感。
寒玉将他抱的更紧,安慰着他:“他是离开了,你没感受到他对你的好。但好在,你还有一个亲哥哥,他对你的好,恐怕连你父亲都比不了。”
小磊笑了笑,说:“是啊,都说长兄如父。他这个哥哥,确实做的非常称职。我也很庆幸,能有这么一个疼我的亲哥哥。”
说到这,两个人相视而笑。
……
他俩从殡仪馆离开后,直接开车去了翠林山庄。
虽然小磊希望寒玉能陪他一起去赋闲民宿过年,但寒玉还是想先回翠林山庄和赵叔、杜姨打个招呼。
好在赵叔和杜姨都是过来人,也很理解小情侣想要单独在一起过节的行为,没有丝毫反对就同意了。
只是关照他们,有什么事一定要随时联系,有空的时候多回来看看他们。
小磊和寒玉应允着,两个人便奔着赋闲民宿而去。
一路上,两个人都很开心。
已经很久没回赋闲民宿了,但这里的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丝毫改变。
刚进民宿,小磊便对着院落一顿喊叫:“秉文大哥,我们回来了。”
随即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精致的玻璃瓶,琥珀材质,迎着阳光,透着光彩。
寒玉问:“哪里来的玻璃瓶?你……抽烟了?”
小磊说:“这不是普通的玻璃瓶,它不是用来装烟草和香料的。他是我用来装杨秉文大哥的骨灰的。”
沐寒玉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里面是……杨大哥的骨灰?”
小磊点了点头:“杨叔叔在拣骨灰时,我悄悄地装了一些放在这只玻璃瓶里。”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沐寒玉有些不理解。
“这是秉文大哥的心愿,他留给我的信上说,他想留一些骨灰,让我带去普村岭,撒在珍儿姐姐的墓碑上。他想和珍儿姐姐在一起……”
寒玉的眼眶微红,眼里的泪散发着细碎的光,她抿了抿嘴,艰难地说:“那我们……一起帮他完成这最后的心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