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磊的心一阵酸痛,他不能为杨秉文对父亲做的事情辩驳。对于杨爸爸来说,他最爱的儿子为了女人放弃了家和亲人,这是他不能忍受,也无法原谅的事情。
但事情已经发生,杨秉文大哥的信中也表达了对父亲的忏悔。
他对珍儿的爱值得任何人动容,即便是换成他,也不一定能做到他一分一毫。
可现在,他已经不在了。
他正冰冷地躺在医院的停尸房里,如果再没有直系亲属将他带回家,他便会被当做无名尸随意被活化,甚至连一个正儿八经的牌位也不会有。
这一幕是小磊最不想看到的,也是他最不能接受的。
想到这,林小磊表情忧伤地说:“杨叔叔,我知道秉文大哥年轻的时候做过很多伤害您的事。可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太爱珍儿姐姐了。当初,在爱人和家族事业之间,他选择了前者。可尽管这样,他还是失去了最爱的人。正是因为这样的打击,他才会躲在天峰岭这么多年。这也正是他重情重义的表现啊!”
“你不要再说了……”杨骁的眼眶红了,“不管是什么样的理由,当初他既然选择了那个女人,不要这个家,他就已经不是我杨骁的儿子了。他死了,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杨叔叔……”林小磊的眼角含着泪,“他可是您的亲儿子啊,你当真忍心让他一直待在那个冷冰冰的像棺材一样的铁盒子里吗?你当真希望他被人随意拉走火花,连一个亲人都见不到吗?”
林小磊的声音带着抽泣,神态也有些歇斯底里。
他和杨秉文毫无血缘关系,只是萍水相逢,一见如故的好友。他都不忍心看到的场景,作为杨秉文的亲生父亲,他又怎么会这般心狠呢!
杨骁的情绪开始波动,心口在一阵阵地刺痛。
他怎么舍得,他怎么忍心?
他当然不舍得,不忍心。
杨骁从底层一步步爬起来,这一路的艰辛让他变得心狠、坚决、强势。
在大儿子杨秉天去世之后,他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杨秉文身上。
他心里堵着口气,他原本以为在杨秉文的心里,作为父亲,他是最重要的。
可没想到,即便是那个女人出车祸死了。他最爱的儿子还是不愿意回到他的身边。
这才是他最怄气,最不愿接受的地方。
“杨叔叔……”林小磊歇斯底里的声音再次响起,“您就接他回家吧,他想回家啊!”
接着,林小磊哭出了声。
杨骁愣在那里,他极力压抑自己快要喷涌而出的情感,声音颤抖地问:“秉……秉文……他……有没有……说什么?”
林小磊颤抖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信,递给了他。
“这是杨大哥留下的,他在信中跟我说,如果有一天我见到了他的父亲,一定要替他说一句话……”
“对不起,爸爸,秉文不孝,又走了……”
说完这句话,林小磊已经泣不成声。
杨骁颤抖着双手接过信,还没打开,压抑的泪水便夺眶而出。
打开信,熟悉的字迹像一道道雷光刺激着杨骁的眼睛,直击他脆弱的心脏。
一字一句,全是秉文的无奈和痛苦。
看到最后,杨骁再也忍不住地嚎啕大哭。
“秉文呐,秉文……我的儿啊,儿子啊……”
多少年了啊,这么多年,秉文来过多少封信,打过多少通电话,想办法见他,他都狠心地拒绝。
杨骁企图用这样决绝地方式逼迫杨秉文回家,却将他的儿子越推越远。
他原以为还有机会,原以为他的儿子还会继续坚持,他们还有时间。
直到那一夜,他接到了警察局的电话。
他不是不想去接他回家,而是根本不相信他的儿子就这么……就这么死了……
天啊,你这么残忍……
杨骁仰天冷笑,“你怎么可以就这么残忍地带走他,连我们父子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我这病弱的身体都没有赶在他的前面,老太爷,你实在太残忍了。”
整个病房都弥漫着沉重和悲痛的情绪,两个人痛苦的哭声引起了门外巡查护士的注意。
她以为出了什么事,慌忙打来病房的门,大步迈了进去。
见杨骁满脸泪水,眼眶通红地斜靠在床上,床边坐着一个年轻小伙,同样满脸泪水,眼圈泛红。
“杨伯,您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不是身上又痛了?要不要我帮您叫主任?”
杨骁顾不得擦干脸上的泪水,盯着小护士说:“美玲,我想出院。”
“什么?”小护士有些惊讶,“杨伯,您刚动了肝脏手术,需要静养,不可以出院的。”
林小磊盯着杨骁,这一刻,带着震惊和感动,他知道,杨叔叔愿意去接杨秉文大哥回家了。
杨骁不管,执意要出院。
美玲有些为难,平日里一直是她照顾着杨骁,对这位杨伯伯的脾气,她也略微了解一些。
尽管她知道一旦杨伯伯决定的事,她也改变不了,但还是尽力劝慰着:“杨伯,天大的事都不比您的身体重要啊。这手术虽然很成功,可您现在的身体状况,真的经不起折腾!”
杨骁深深叹了口气,语气低沉:“的确是天大的事,我得去接我儿子啊!我得去接我儿子啊!”
美玲有些无奈地说:“现在交通这么发达,您就让您的儿子自己坐车回来嘛!再不然,您安排其他人去接一下啊。您在住院呐,他怎么能让您亲自去接他?真是的……”
杨骁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他躺在冷冰冰的停尸房里,我不去接他,他怎么回家呢?”
“什……什么……”美玲惊恐地捂住了嘴巴,大脑像是宕机一般地停止思考。
此时此刻,她特别想收回刚才说的话。
“美玲,我要出院。”杨骁重复不停地说,“我要出院,我要出院。”
美玲小护士收了收情绪,没有再阻拦,只颤颤地说:“杨伯,您想出院这事,我……我说了不算。我去找……找主任,您……您和他说吧。我现在就去,您等一会,等一会……”
美玲觉得自己的腿脚有些不停使唤,出病房时差点自己绊倒自己。
病房里,杨骁还沉浸在悲痛中无法自拔。
小磊起身坐到床的一侧,安抚着杨骁的情绪:“杨叔叔,您别着急。我和我哥哥,还有我女朋友都来医院了,我们陪您一起去接秉文回家。”
杨骁抬眼看着小磊,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此时,林易戴着蓝牙耳机,病房里的每一言每一句,他都听得仔仔细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