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秉文这一问,问到了林小磊的心坎上。是他想问,却一直不敢问出口的话。
沐寒玉猛地抬眸看向杨秉文,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现在的我到底爱的是谁?”她在心里默默地问自己,“是小磊,是小磊……”
沐寒玉心虚地告诉自己,她爱的是林小磊。林容早就已经战死沙场了,现在一直陪在她身边的是林小磊。是一个和林容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是林容的重生,尽管他和林容有着巨大的性格差异。
可为什么,此时的她竟不敢看他。
她的眼神从没有如此不坚定过,也没有如此想躲藏起来的冲动。
当她看到杨秉文拿出那颗玉佩,听到他口中所述的故事时,她的意志发生动荡。
她开始疯狂地想念林容,想念那个她深爱的男人。
见沐寒玉有些发呆,半天也没回答他的问题,杨秉文轻轻地拿着汤勺敲了敲汤碗。
汤勺和汤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将沐寒玉从纷乱的思绪里拖离。
“这很难回答吗?”杨秉文再问。
沐寒玉呆萌地看着他,一脸茫然地问:“回答什么?”
林小磊心里充满了无力感和失落感,就像是身在一片漆黑的密闭空间,既看不到尽头,看不到光亮,更觉得憋闷。
杨秉文没有再给寒玉思考的机会,而是直白地挑明:“我是在问你,此刻,你心里爱着的人,到底是百年前的林容,还是百年后的林小磊。”
沐寒玉呆怔,无言以对。
“你连自己到底爱的是谁,都不清楚吗?”杨秉文无法理解,“爱是意识上的沉沦,是最浅显的东西。爱一个人,满眼满心都是她。而不爱,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就这么简单!”
就如他这般,自从遇到了珍儿,他的眼里便再也容不得任何其他女人。珍儿去世以后,他恨不得立即随她而去。
珍儿留下的这处宅院,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牵挂的物件。
如今他身患绝症,无药可医,也终于为这处宅院找到了新的主人。他也能坦然面对死亡,放心去寻珍儿。
对他来说,这就是爱,存在的真正意义。
而眼前的这两个人,因为前世的姻缘走到了一起,却在此刻,一个恐慌,一个纠结。
林小磊恐慌的是,他不清楚寒玉的心到底归属何方,何人。沐寒玉纠结的是,在现代社会这几年,她心中牵挂的男人,到底是林容,还是林小磊。
杨秉文看着这一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气愤。
“你们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楚,又有什么资格去谈‘真爱’这么神圣的情感。”杨秉文哀声长叹,“我暂且相信你们口中的故事,但我却质疑你们口中对爱的理解。”
林小磊眼角的余光不断地扫向寒玉,苦涩的感觉从心底直达喉咙。
杨秉文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捶打在他的胸口。身体也像被是那么东西撕扯一般地疼痛。
“咳咳咳……”
杨秉文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林小磊有些紧张地走过去,轻拍着他的后背。
“杨大哥,你没事吧?”
沐寒玉也连忙站起身来,想要过去帮忙。
杨秉文分别朝着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接着他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捂着口鼻,尽力压制着这突如其来的咳嗽。
林小磊和沐寒玉知道,面对杨秉文的病,他们已然束手无策。
剧烈的咳嗽声渐渐变弱,手帕从他的嘴角拿开,杨秉文并没有展开看一眼,大概是怕他们看到上面的血迹。
他自然地卷起手帕,再次放进上衣口袋里。嘴角擦拭的很干净,除了因剧烈咳嗽而充血的眼白,看不出其他任何异常。
“我们继续说……”杨秉文的声音低哑。
林小磊忧心他的身体,不想让他继续熬夜,便略带催促地说:“杨大哥,已经凌晨了,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吧!你回屋早点休息,剩下的我来收拾。”
杨秉文嗤鼻一笑:“收拾什么?人,还是这桌上的汤碗?”
沐寒玉心里明白,杨秉文提出的问题是在帮小磊寻求答案。小磊也一直期盼得到她的回复,只是现在的她不仅仅思绪混乱,连情感都变得混乱了。
她原本离开随小磊离开b市到这里,是为了暂时躲避夏文娟,给自己一个清净的地方好好想想。
姜淑媛的话,夏文娟的默认已经让她推到了悬崖峭壁上。
可没想到,来赋闲山庄的她,竟然知道了林容曾回来过的消息。
这接二连三的事情接踵而至,搅得她已经无法用理智、清醒的思维去分辨对错,调整心绪了。
她将双臂撑在桌子上,两手捂着眼睛,闭上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试图让自己跳动的心绪冷静下来。
脸颊处火辣辣的,手却冰凉凉的。冰火两重天的刺激,让她的全身都变得无比僵硬。
面对杨秉文的嗤笑,林小磊心底泛起一阵酸痛。
他慢慢将视线移开,不再看向寒玉;他的嘴唇抿的紧紧的,也不再回应杨秉文的话。
杨秉文见他俩都不再说话,自己作为外人,也不能干涉地太深。虽然他内心里并不希望这两个彼此相爱的人,因过去的记忆和已经消失的人而产生隔阂。但这毕竟是他们的私事,他并不好干涉。
于是,他悠悠地站起身,懒懒地伸了个懒腰说:“好了,既然你们都不愿回答我的问题,那我也不问了。你们原本到我这来,也不是为了这事来的吧?”
两个人同时仰头看向杨秉文,似乎同时在回忆他们到底来这干嘛来了。
“呵呵……”杨秉文笑了起来,“既然不是为了这块玉佩,不是为了这个叫什么林容的人来的。那就继续你们原本的计划吧,不过,我就不参与了。我也累了,想回去睡觉了。这整个大厅都交给你们,要是困了就回东屋睡吧,那间屋子我收拾的很干净,又有暖气,缓和还安静。”
说完,他起身就要走。
林小磊刚想上前说点什么,杨秉文再次回头,没等小磊出声又交待了一句:“对了,你们要是聊的太久,别忘了往壁炉里再放些木块。旁边的篮筐里有些煤炭,临睡的时候加几块进去,这样可以烧到明天清晨。”
林小磊“嗯”了一声,说:“我送你去卧室。”
杨秉文“嘿嘿”地笑了几声说:“我又没有病糊涂,也没有缺胳膊少腿,这么近的路,我自己能走。而且现在是半夜,你忍心把寒玉一个人丢在大厅里吗?”
林小磊一怔,手臂停在半空中。
杨秉文朝他使了个眼色,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慢悠悠地离开了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