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梁建生清瘦的身影临窗而坐,这几日的忧虑让他竟又瘦了一些。
今天下午回办公室时,他看到了顾晓玲放在他办公桌上的合同。
那是沐寒玉与乐娱集团的续签合约。
按照惯例,乐娱传媒旗下的艺人首年签约十年,十年约满可选择续与不续。续约有1、3、5年可选,公司不做强求。
要说私心,梁建生自有他的想法。
他当然想沐寒玉留下来,哪怕她只选一年期签,那至少他还可以留她一年,在她身边再帮他一年。
但他知道,哪怕一天,沐寒玉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梁建生拿着合同出了帝都大厦,上车后将那堆白纸黑字扔到了后座上。
这几日的天气突然变得很冷,一眨眼的功夫,b市便入了冬。
车子行驶在高架桥上,梁建生故意没有关窗,任由冬日的寒风吹打在他的脸上,他感受着这份寒意,混合着内心的寒。
原来再冷的寒也抵不过心里的寒。
梁建生没有回住所,而是一个人将车开到了东城,那里有一家叫“候鸟”的酒吧。
那是梁建生曾经常去的地方。
酒吧的老板叫曾波,原是梁建生的大学同学,大学时期交了一个美术学院的女朋友。毕业后,女朋友去了法国,找了个法国佬便和他分了手。
曾波一时接受不了,便辞掉了工作,背个包便去环游世界。
回来后,在b城开了这家叫“候鸟”的酒吧。
季节到了,候鸟还回来吗?
酒吧的营业时间从晚上八点到第二天凌晨五点,梁建生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才七点。
虽说还没有开始营业,但整个酒吧的大厅里也零散散地坐了一些年轻人了。
这时候的酒吧还放着轻柔的音乐,没有躁动,氛围抒情舒缓,竟然让人有种放松感。
梁建生坐到吧台边,看着吧台后染着红发的调酒师熟练地甩着调酒壶,准备着八点开场的调制酒。
“你们老板呢?”
红发男子看了一眼梁建生,眼神真诚:“我们老板还没来呢,您要是想找他的话,得过了十二点。曾哥一般都这个点才会来。”
这点梁建生是知道的,曾波跟他说过,以前他和钟情每次偷偷约会都是半夜十二点。
钟情,就是那个学美术,找了个法国佬便和曾波分手的女人。
一个看着柔媚,内心相当有主见,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女人。
梁建生曾经旁敲侧击地告诉过曾波,他留不住她,可曾波哪里信。
他觉得自己知道一直对她好,可以为她做任何事,哪怕为她去死,她一定会留在他身边。
最后,他赌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想到这,梁建生冷冷地笑了起来。
红发男子停下手中调酒的动作,疑惑地看着他,问:“哥,你咋啦?我刚才的调酒动作是不是不规范,我看你都开始笑话我了。”
梁建生连忙解释:“当然不是笑话你,我只是想到一件烦心事,在这笑话我自己呢。”
红发男子瞬间来了兴趣,问:“哥,看您这身打扮,要么就是个领导,要么就是个蓝领。我听说蓝领赚的钱可多了,赚那么多钱还有什么烦心事呢?”
“谁告诉你赚钱多就没有烦心事了?钱越多,烦心的事就会越多。”
“那我宁愿烦心事多,也不想没有钱。”红发男人撇嘴一笑。
“为什么?”梁建生有点好奇。
红发男人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语气变得暗哑:“我十五六岁就出来混社会了,干过很多工作。工地上帮人搬砖,搬石头,还扛过钢筋水泥,还去餐馆端过盘子。这份调酒师的工作算是我做过的最体面的工作了。而且还是最赚钱的工作。我就想着多赚点钱,回去给我妈盖房子,再娶个媳妇,生个孩子……吼吼吼……”
说到娶媳妇生孩子,红衣男人竟然自己把自己逗乐了。
看着这个也就二十岁刚出头的男孩,梁建生不禁感慨,他曾经也有过这单纯的一面。
“看来,你把自己的人生规划的很美好啊!”梁建生笑着说。
“算不得美好吧,这只是我能力范围内做的最好的打算了。力所能及就行,有些事,包括人,都强求不得的。”
红衣男孩的话像束光照进梁建生的心口。
一个没有上过几天学,吃过那么多苦的农村小孩都懂得的道理,他梁建生竟然还在纠结。
是啊,尽自己的所能,做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事便是完美的结局了。
有些事,有的人,根本强求不来。
即便是强求了,最终也会伤人伤己,两败俱伤。
梁建生啊,你听明白了吗?
红衣男孩对梁建生笑了笑,随即便又开始联系调酒了。
很快,八点到了,酒吧的音响轰轰地响了起来。
酒吧驻场主持人拿起话筒遭到了舞台中央,嘶哑的声音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音响声,传进了梁建生的耳朵里。
“大家随着我的节奏,跟着音乐跳起来吧!”
轰隆轰隆轰隆隆……
年轻人们纷纷跑到舞池中央跳起了舞,不会跳舞的人围在一旁开始起哄。
梁建生点了一杯调制酒,看着眼前的一切。
喝完一杯又一杯……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杯,身在酒吧,除了喝酒,他又能做些什么?
这是调制酒,各种各样的酒混到了一起。梁建生的酒量虽然还算不差,但也奈何不了喝这么多种类混合在一起的酒啊!
不一会,他便觉得自己有些头晕,手脚也有些不由自主了。
就在这个时候,原来在吧台后面忙着调酒的红发男孩走了过来,再次递给了他一杯放着柠檬片的调制酒。
他说:“哥,这酒是我特地给你调的,叫‘没有烦恼’。希望大哥,不仅能赚很多钱,也永远没有烦恼。”
梁建生用力睁开那双沉重的眼皮,接过“没有烦恼”,举杯:“祝我们都没有烦恼……”
言毕,一饮而尽。
杯子重重地摔在吧台上,梁建生支撑不住天旋地转的身体,扑倒在了吧台上。
模模糊糊中,他听到了女人的声音,那声音好熟悉。
“梁建生,你怎么醉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