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不过蒙蒙亮,停泊在兰苍江入海口的潞国公舰队已然整备完毕正式开始进发。
在战舰顶端,吴巴看着两岸的景色飞速掠过船舷两侧,随后被远远抛在后面,一时间竟有飘飘然之感。
谁能想到,短短三个月前生死尚且还由那群林邑反贼主宰,而如今他竟然随着一位大唐的国公,要同时直面扶南和真腊二国!
那可是就连林邑贼首们都需跪拜迎接其使者的真腊国!
一时间吴巴都想学着国公殿下拽两句辞赋来抒发激动的心情,但吭哧瘪肚了半天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最终只得无奈作罢。
就在这顶部,侯君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再次消失不见,唯有一个都尉在此发号施令。
不过对此事吴巴也不奇怪,毕竟这侯都尉此前不是说了嘛:
唯有番邦国主,才有资格谒见大唐国公。
进入兰苍江之后虽是逆流而上,但借着从海上吹往内陆的海风,船队速度反而又快了几分。
虽身处异国他乡,但知道如今航行的这条河乃是源出华夏之后,船上的健儿们竟开始对前方可能有的战斗多了几分期待感。
就这般航行了两天之后,期间略过了数场岸边发生的争斗,埋头赶路下这支船队也终于到达了既定的目的地。
兰苍水从北奔腾而之后在此稍作停驻汇出一汪巨湖,在湖畔有水田,有一座由密集的具有本地特色房屋所聚拢出来的城池,以及还有在这座简陋城池外已暂时停手,共同打量着河流上这支不速之客的双方人马。
对垒双方的装备武器之简陋令唐军咋舌,而同样的在那军阵当中十分显眼的大象也引得唐军好奇的指指点点:这东西在关中中原可不常见。
吴巴倒是很有自觉,当即便自告奋勇要作为使者前去宣令。
侯君集依旧不出现,暂时掌权的侯都尉对吴巴这份自觉很是欣赏,额外拨调了一队健卒护卫。
在林邑时投奔潞国公舰队的土人不止吴巴一个,在侯都尉询问下,很快两支使者队伍便被组织了起来,分别前往真腊扶南双方。
吴巴有心立功,故而主动选择了兵力显着强于扶南的真腊一方,在出示了由潞国公赐予的印信之后,一行人也顺利见到了此方的真腊国主。
肤色同样被晒的黝黑,头发蜷曲而不束起,身上挂着相当灿耀夺目的饰品,眉眼颧骨皆与中原之貌大不相同。
与猢狲几似,这是唐军心中顿时冒出来的评价。
吴巴则是努力鼓着胸膛,将潞国公此前所说的要求双方念兄弟之情,就此罢兵止戈的要求讲了出来。
“绝无可能!”
吴巴眼看着面前装饰华丽的丑黑人神情激动了起来,叽哩哇啦说了一通。
旁边陪同的唐军侯九左右瞧了瞧,直接询问吴巴:
“他说的啥?”
吴巴如实转译:“他说真腊蓄养三十年已决心灭扶南国,并两国为一国。”
“倒是个有大志的。”侯九评价。
“他还说如今他有精兵近万,有象尊相助,劝我等莫要管闲事,免白白丧命。”
“还有点大病。”侯九看了眼身边的“精兵”,评价道。
“他还说……”吴巴停顿了一下道:“还说我华夏君王连那林邑国都奈何不得,他即便在此杀了我们,华夏君王也不会追究……”
“不知死活!”侯九听得出来这明晃晃的威胁:
“告诉他,真腊既曾遣使朝隋,那自为我唐之臣妾,藩属之争,当尊我唐之裁断。”
侯九眼看着吴巴叽里咕噜对着那真腊国主说了一段,随后便看到对方那丑黑的脸上也同样大怒。
随着对方的一挥手,附近的真腊卒皆调转矛头,将一行人围了起来。
侯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这个曾在虎牢关与洺水河畔随天策上将踏阵破敌的老卒也同样横刀出鞘,沉着脸朝吴巴道:
“问他,可是欲反唐?”
吴巴已六神无主,如今听闻侯九的命令,下意识便依言而作,随即他们便看到这个丑黑的真腊国主狂笑,随后用极其生疏的夏言一字一顿道:
“是又如何?”
回答他的是前方真腊士卒的惊呼。
吴巴下意识扭头,看到的是岸边一支已经列阵整顿完毕的唐军,肩膀和胸口的护甲在烈日下映的人几乎难以目视,衬托得铠甲下那赤红色的军服明艳如烈火。
而这片烈火正在稳步的向这边蔓延过来。
吴巴顿时明白过来,他见过那侯都尉胸前挂着的一个宝贝,据说能视千步外之景如面前,恐怕此刻便是在舰上看着这里发号施令。
不过吴巴总觉得这唐军阵最前方的身形有点眼熟,只是这主将铠甲完备甚至还戴着面甲,看不清容貌。
旁边的侯九只是看了一眼,即便以绝对劣势的人数陷入包围,但依旧用下巴看着对方满是不屑:
“我唐国公亲临战阵,汝等之败之死,也俱是我唐之恩赐。”
战斗的碰撞快的没有任何花里胡哨。
真腊与唐军双方的装备差距瞎眼可见,因为在一开始真腊的发号施令者就选择最为稳妥的方法,驱使象兵上前意图挡住唐军冲锋。
侯君集一直分的很清楚,他下南洋是为了立功讨陛下恩宠的,而非是要殉国的。
因此门客他选的俱是府兵精锐,不良人也全是个中好手,战船要最坚固的,铠甲要最完备的,横刀要最锋锐的,理所当然的,劲弩也是带的最多的。
“上弩!”
让真腊人大喜过望的是唐军止了脚步,但让他们肝胆俱裂的是唐军纪律严明的开始对着行动缓慢的大象用劲弩攒射。
于是这些长鼻巨兽一个个发出了吃痛的嘶吼。
但侯君集并不满足,手掌伸开向天,劲弩攒射顿时停止,手掌狠狠握拳,于是二十余不着甲的不良人越阵而出。
这些身手伶俐者用细绳吊着一个个冒烟的陶壶在手上旋转,旋转提溜数圈之后一松手,这些冒着烟的东西便画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弧线落入象兵附近。
沉闷的爆炸声响起,随后便是巨兽受惊的嘶鸣,被踩踏的真腊人的呼喊,以及唐军的山呼。
象兵的受惊令整个真腊的阵线哗然动乱,侯九悄无声息退到了吴巴身侧,随后在吴巴不可置信的目光下,一行的其他唐军纷纷矮下身去。
侯九弃了横刀减轻重量,随即动如脱兔踩着袍泽的肩膀和脊背高高跃起!
周遭的真腊人从未想过还有这一遭,纷乱间呼喊着要戒备时,侯九已然欺身贴到了真腊国主的身侧。
贴身短刃比在真腊国主脖子上让对方不敢动一下。
侯九啐了一口:
“俺都说了你不知死活。”
“这下俺侯老九也要成侯九爵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