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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骑在马上的庞统再次狠狠打了一个喷嚏。

旁边的张飞有点担忧的瞧了一眼道:

“军师既然偶感风寒,那便不要出来便是。”

汉中的天气温度比成都要低上不少,再加上庞统体质相对较弱,于是回到汉中之后不到一天便成了这个样子。

摆摆手示意无碍并用手绢擦干净之后,庞统用鼻塞后闷闷的声音道:

“前日那马孟起的信里,寥寥数语提到过韩遂部有主臣不和,正是出兵良机。”

张飞若有所思,回到汉中后军务繁忙,故而那天听庞军师口述完之后便去巡查军营了,没想到其间还有这些弯弯绕绕。

努力擤了两下后,庞统感觉舒服不少,复解释道:

“三年前韩遂曾经遣使拜访曹贼。”

“这名使者将自己双亲送至许都,并以此劝韩遂将亲子质于曹贼,以示忠嘉之意。”

“倒是个会省事儿的。”

张飞评价道:

“让曹贼替自己孝敬双亲?”

庞统横了张飞一眼,摇了摇头道:

“这名使者名唤阎行,人称其人素有勇武,韩遂颇信赖之。”

张飞努力跟上军师的想法:

“所以军师怀疑,这阎行早已暗中投了曹操?”

庞统摇摇头:“非怀疑,实确信。”

“质双亲以在曹贼处求孝名,替曹贼游说韩遂乃是欲求忠名与功名。”

“韩遂老而狠辣,马超勇而不仁,皆为枭桀,这阎行实不及也。”

“忠义两全则任凭韩遂驱使,若难两全,必弃忠名存孝名。”

张飞心里翻译了一下:

某阎行,为了双亲,欲借将军项上人头一用!

心中摇摇头,张飞直起腰远眺:

“来了!”

远处一行骑马的人,每个人都是一副毡帽皮裘的御寒打扮。

张飞瞟了一眼还存有“名士之风”的军师,心下摇头,只觉得军师染风寒也不是没有原因。

张飞略微沉积气息,随后暴喝:

“吾乃汉将军张翼德!来者通名!”

北方来的一行人顿时驻足不前,一番交头接耳后,其中一人拨马出列:

“奉征西将军之命,前来拜访汉中太守!”

“吾乃折冲校尉,成公英!”

成公英的拜访有礼有节,与张飞和庞统分别见礼。

随后在去往汉中府衙之后,席间更是追忆去岁的潼关之战。

在他的口中,张飞与庞统也了解了马超是如何不听节度,导致雍凉河东联军最终被逐步击破。

以及最终退回雍凉之后,那马超如何盘剥百姓,如何恫吓世家名士,如何失雍凉之心。

虽然似乎每件事都说的煞有介事,但张飞从直觉上来说,总觉得这成公英似有未尽之意。

最终成公英也提出了韩遂的条件:

“韩将军听闻刘益州心系百姓,如今雍凉为马贼肆虐,还请出兵讨贼解百姓困厄。”

“韩将军愿助刘益州入雍凉,上表朝廷推刘益州之功!”

张飞恍若未闻,只是一个劲儿介绍吃食:

“成将军,你尝尝这荔枝,冬日能吃到这个可不容易!”

成公英无奈:“张将军,某复姓成公。”

随后面色也不气馁,只是与张飞言笑晏晏,推杯换盏。

直至宴毕,张飞才摇摇头:“千里出兵,共治雍凉?”

这韩遂甚至不愿意叫兄长一声大哥,倒是打的好谋算!

庞统笑笑:“宴间人多眼杂,我观这成公英谈吐不俗,此事应还有转机。”

不出庞统所料,傍晚时便有成公英亲随过来悄悄传递消息。

入夜用过晚饭之后,端坐在府衙正厅中的张飞与庞统果然又重新见到了成公英。

只是这次只有成公英一个人,且见面之后成公英便一拜而下:

“还请将军与军师,救一救我家主公!”

庞统捻着胡须若有所思,张飞好奇,将成公英扶起:

“怎么说?”

于是成公英这才娓娓道来。

原来潼关下时,韩马两人便已互生怨隙,为曹贼所趁之后便互相埋怨。

韩遂恨马超不听节度,马超骂韩遂面对曹操无胆。

“可恨那阎行!”成公英对此人似乎颇为不齿:

“起于微末全靠韩公提拔,然出使邺城之后反倒成了那曹贼的披肝沥胆之将!”

“潼关之战前便劝韩公投降,将雍凉束手相让,联军后又多有倦怠,反致韩公兵败之祸!”

“如今竟又恬不知羞再劝韩公投降,以全己幸进之功!”

张飞瞧了一下闭目不言的军师,便对成公英问道:

“汝跟随中,有那阎行亲信,欲乔装离队前往长安,对夏侯渊献诚?”

成公英钦佩道:“将军明察!”

“这阎行违韩公之意,欲私联夏侯渊以图打通陇道,将献于雍凉曹贼。”

“请将军出手诛贼,以免曹贼坐大!”

成公英一拜而下,如此反倒让张飞有点为难了,不由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庞统。

庞统反倒像是忽然惊醒一般,亲手将成公英扶起,叹道:

“某有一故旧,世居天水,如今眼见雍凉再起战乱……”

成公英顿时明白过来,思忖了一下问道:

“不知军师故旧何名?”

对此,庞统早已经暗中打探好了消息,故作不在意道:

“其名姜冏,如今任天水郡功曹佐,吾甚爱故旧之子聪慧。”

“韩将军讨贼乃是为国为民,只是唯恐这……”

成公英反倒放下心来,功曹佐,甚至连功曹都不是,那岂不是好办?

于是当即拍胸口:“明日吾便遣亲随回凉州,不出半月,定然将军师故旧一家周全送来。”

于是庞统脸上终于绽出来一个大大的笑容。

看着成公英离去的背影,张飞反倒是有点疑惑了:

“军师,吾等真要听着成公英的话?”

庞统点点头:“各取所需罢了。”

随即反问道:“若是放任这阎行联系夏侯渊,夹击马超,翼德以为如何?”

张飞很快理清:

“若是夏侯渊出兵陇山夹击,吾领兵唯有走褒斜道驻五丈原或郿县,难攻长安。”

“且五丈原距离陇道颇近,夏侯渊可随时回防。”

庞统点点头道:“吾等去岁至今,收益州平汉中,根基不稳,士卒倦怠,不能再起刀兵。”

心中庞统倒是有个很直白的想法:

这马超在雍凉称得上是一把好刀,就是如今不太听话,刚好让韩遂做个磨刀的。

而若是将夏侯渊引进来,恐怕一个弄不好就将这柄刀给磨断了。

弄明白其中逻辑之后,张飞看着成公英方向感叹道:

“想不到这韩遂帐下亦有如此忠义之士。”

庞统嗤笑:“翼德以为这阎行联系夏侯渊,真的是违逆韩遂之意?”

张飞没想到还有这个可能,瞪大了眼睛,只觉得更加看不明白韩遂这上下。

笑过之后庞统叹了口气:

“韩遂乃首鼠两端之辈,竟有如此忠勇之臣。”

根据庞统推测,内情并不复杂。

阎行是一心想投的,因此极力推动。

韩遂想兵行险着,先借夏侯渊之力杀马超霸雍凉,再言其他。

成公英则是认为一旦陇道复通,夏侯渊进入雍凉,那想赶走就难了。

至于成公英这明面上的请主公出手,击马超,韩遂估计本身就不抱希望。

毕竟路途遥远,而且祁山道口被韩遂把守,假若出兵后被韩遂断后路,雍凉的汉兵便成无源之水。

两方毫无信任基础,怎么打怎么出兵?

而且……接下来夏侯渊的眼里必然不是只有雍凉。

……

邺城,若是李世民看到此时的曹操,一定会大声嘲笑,然后感觉同病相怜。

华丽的榻椅上曹操侧身躺坐,额头上敷湿布巾,一名婢妾小心侍立一旁给他缓解头痛。

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般头痛了。

即使是赤壁兵败,更多也只是心痛所烧船只与辎重。

随后虽失南郡,但那都是赤壁之后很久的事情了,当时心生闷气过后也就接受了。

而在去岁,逼反马超小儿是志得意满的他定下的阳谋。

平雍凉,逼汉中,威压益州。

刘季玉不过无骨之徒,且此前多有示好,因此曹操与谋臣们研究之后一致认为:

只要打下汉中,那么就等于入手益州了。

而为了图谋汉中,最稳妥的办法无疑便是先平雍凉。

事情本来便是如此顺利,潼关虽有波折,但终究是胜了,但……

曹操转头看着被他掷在地上的帛书,信是夏侯妙才亲笔所写,因此虽然这个消息让他眼前一黑,但曹操并不怀疑其真实性。

“刘季玉庸才!张鲁无能!西南大计,毁于彼辈两人之手!”

曹操终于破口大骂。

骂过之后便是冷静,于是示意婢妾将这封信重新捡回来。

心平气和之后也终于能平心静气看完了。

信中夏侯妙才说他本在准备西征雍凉,虽然那马超把守陇山道,但彼辈兵弱不善守关隘,无忧也。

不,这不重要,曹操迅速略过,看向后面。

变故是正旦之后发生的,长安西大哗,张鲁来投,称汉中已被刘备所据!

刘备!这个名字再次如火一般燎烧着曹操的内心。

在刘备看来他半辈子都在被曹操撵的东奔西跑,十分命苦。

但在曹操看来也是一样:当初怎么就没一剑了结了这后患?

听闻那孙仲谋将江陵借与刘备时,曹操已经发了一次火,因为感觉必生祸患。

但靠着贫瘠四郡,逆水而上拿下益州?

益州初定便能强克阳平天险,将张鲁赶出汉中?

最终曹操只能再次恨恨骂道:

“孙权小儿无能,竟让彼辈坐大!”

“无能之辈,坏吾大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