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父想再求南黔饶了陆云凡。
黔黔想了想,弓身看向陆父笑。
“可以啊,我可以不计较你们把金冠弄破,也可以不计较陆云凡偷去典当,更可以不计较他把耗费千两工艺费打造的金冠融了。”
狐狸声线温柔,让人忍不住卸下心防。
就在陆父以为侄子没事。
他们二老将来也有保障时。
南黔话风一转。
“可是爹爹,我什么都不计较,至少把银子还给我吧?不管东西以前价值多少,他八百两当,只要能把八百两原封不动还我,剩下的亏,我自己吃,这样可以吗?”
他已经很仁慈了。
县太爷摇头不语,不管郡主怎么说,他都会照做,毕竟这块封地属于齐安王,他头顶的乌纱帽,随时可换主人。
权力至上的朝代,民不可与官斗。
芝麻官更是畏惧顶头上司。
黔黔笑的温柔,落在陆父眼里跟魔鬼没两样,八百两,陆云凡已经挥霍了大半,他们怎么凑得齐……
陆父哆嗦着唇瓣,“云,云迟媳妇,俺…俺……”
黔黔见他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话,微笑:“空手套白狼可不行哦。”
八百两……就是拼死拼活一辈子,也挣不到……
“云,云迟媳妇,你通融通融,一……一百两银子行不?俺跟他几个叔伯凑凑,十,十年内还清。”
说到最后陆父自己都说不动了。
腿脚虚软无力,喉咙像是被堵了团棉花,这对他来说就是个天文数字。
根本还不起。
南黔笑了,嘲讽道:“爹爹,在这期间,您也要坐牢啊,不会以为,我就这么放您出去吧?”
陆父瞳孔一瞪,身体猛抽搐了下。
而后彻底瘫倒。
陆家几个叔婶,害怕抱团。
南黔现在在他们眼里不是什么金大腿了,而是来索命的阎罗。
黔黔又把一群人吓唬了个遍。
看着他们瑟瑟发抖,心情极好。
闹剧的最后,只有陆云凡继续关押。
陆家其他人都被放了。
南黔找大夫给陆母治病,抓的全是上等药材,百两一根的人参,眨也不眨的让人熬汤吊命。
谁都能死,陆母在迟迟中举之前绝对不能死!
南黔做这些,是有打算的,只是没想到把陆父感动了。
他原以为云迟媳妇不会管他们,不成想,不成想,孩他娘还能吃上那般金贵的人参。
联想到当初陆云凡一家,甚至这病根子都是他二婶害的,心酸不已。
像是知道陆云迟的好了,想跟儿子修复关系,花几十文扯了块布,第一次给陆云迟做了件没有补丁新衣裳。
这是他们能拿出最大的诚意。
边境动乱,莫说封地的山野村沟,就是皇城脚下,也有数不尽的穷人,上到期颐(百岁)老人,下到满月婴儿,都是破衣补丁。
一件新衣,在穷苦人眼中,的的确确是件稀罕物。
陆母身体好些,便随着陆父一起。
夫妻二人特地收拾了一番。
穿着最干净的衣服来见儿子。
从早等到晚。
黔黔在外面瞎逛,他无聊,又不能天天去找小1,没事就去听曲看戏。
等陆云迟傍晚下班,去接他,两人一起手牵手回家。
跟平常不一样的是,路道旁多了两道苍老佝偻的身影。
陆云迟顿了顿,随即看向黔黔。
黔黔也瞅了他一眼。
陆云迟将握着的手松开,转而去揽肩,准备越过两人,陆父上前先喊:“云迟。”
接着陆母把篮子里的新衣拿出来。
她的咳嗽还没好透,就这么两步动作,又咳了几声。
“云迟,这是娘给你做的新衣,试试看。”
陆云迟皱眉,脚步微停,背对着两位熟悉的陌生人,声音疏离:“需要把公证拿给你们看?”
陆母伸在半空的手一僵。
苍老灰蒙的眼睛里透出一抹困窘,默默把衣服放回篮子。
陆父喉咙像是堵了刀片,说话艰难,“俺跟你娘当初猪油蒙了心,委屈你了。”
“你们是看陆云凡不行了想倒戈?”
陆父慌忙摇头,手也跟着无措摆动。
“俺知道这些年你受委屈了,从小到大也没给你做过一件新衣裳,儿媳妇给你娘治病,孝心俺都看在眼里,以前是俺糊涂了。”
陆云迟冷笑。
用手轻轻拍了下黔黔的肩,继而松开转身靠近,“你不糊涂,你只是彻底知道指望不上陆云凡了,将来死了也没人给你们摔盆。”
“黔黔肯拿百两人参,你不过是觉得他接受了你们,又因为先前断绝了关系,不好直接开口,想攻心为上,再好享福。”
陆父摇头,陆云迟不为所动的继续说:“口口声声说对陆云凡好,是为了我将来,自己享不了几年福。”
“说的慷慨,最为自私刻薄,一个屋檐下生活几十年,陆云凡的性子你们都摸透了,他如果真考中举人状元,我这种命格,他绝不会留着碍事,甚至你们会亲自帮他解决。”
“往死里打,是为了给他看,但你们却没想过我命大,棍棒打不死,高烧烧不死,饿也饿不死,甚至连投湖都能被救。”
“别摇头解释。”
“即便大娘自私,她却把孩子护得很好,过年上肉,一家只分几块,她舍不得吃,都给云木他们,自己嗦筷子尝味。”
“你们呢?把到我碗里的肉夹给陆云凡,他嫌弃丢开,你们情愿丢了喂狗,都不愿让我吃!”
“见陆云凡满意,你们就追着捧。”
“都说你们傻,爹,陆家最精明的怕就是你了吧,即便把筹码全押给陆云凡,你也有退路,因为我是你亲生,敢不孝,公堂上见,对吗?”
“算计了十几年,你们没想到陆云凡会失败,更没想到,我会在秋闱前签断绝书,以至于现在两头抓不住。”
陆云迟一字一句,清晰沉重的砸进陆父心里,那种心思被砸穿的慌乱感,让陆父无处遁形。
陆母也慌了,想说话却唇舌打结。
陆云迟把衣服从篮子里拿出来展开。
大致样了下身形。
袖子跟裙角都短了一大截,笑了,把衣服砸回篮子,眼神冰冷,“下次做戏做全套,尺寸都摸不准,样着陆云凡的做,怎么?笃定我不会要,再去牢里献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