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总是姗姗来迟,压轴出场才能彰显神圣的光辉,以至于后来的安安,连要个公道也得搭上半条命。
我若是知道她以后会那么苦,当初就应该劝她别听师父瞎说的。
什么正义、什么公道、什么真理,狗屁大道理,我通通都不在乎。
那都是歪理,安安不要听。
猴哥有不死之身,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取得真经,立地成佛。
我的安安只有一条命,也成不了神佛。
我倒宁愿她当个无忧无虑的小米虫,而不是为了我活得那么憋屈的,受尽误解和委屈。
人死了之后什么都没有了,可是安安还要活下去。
我只想让她,岁岁平安,永远向阳而生。
野外实战训练得差不多了,我们要回阳城进行系统的整合训练。
我们要和科技接轨。
安安从小学医,虽说跟着小雪怪也没落下相关的理论知识,但也还是要进行系统的学习,才能不埋没那一身医学天赋。
于是,我们踏上了回阳城的旅途。
好了,今时不同往日,士别一日当刮目相看。
重新介绍一下。
我的妹妹,安安,全能型特战选手,特战区海陆空实战第一人。
我的弟弟,小然,顶尖黑客,特战区神枪手。
至于我的职业履历就简单了,安安和小然任何一个人都是我的底牌和王炸,他们是我职业生涯中最高的荣誉勋章。
靠着这对王炸姐弟,我也是光宗耀祖地升咖了。
傍上大款的感觉就是好,咱就是说,这碗软饭我也是吃上了。
嘿嘿,安安和小然好宠我。
安安训练时对自己是真狠,但好在年轻,大大小小的伤恢复起来也快,没有在身上留下什么伤疤。
小然的身体从小就弱,养了那么多年才逐渐养好,一回来就瘦了好多。
师父心疼我们,表面上把我们叫到办公室训话,实则打包了一堆好吃的,给我们偷偷开小灶,还命令我们吃完才能走。
真是个可爱又别扭的老头,带着我们悄悄吃独食。
趁着休假的时候,安安回过几次安家。
听小雪怪说,安安见到了隔壁家一个很好看的少年。
少年原是安安的青梅竹马。
是一位长身玉立容貌绝佳气质斐然的贵公子。
小雪怪和小然在某些方面都是极像的,比如十足的姐控。
这次难得听到小雪怪夸奖一个这样的美少年,看得出来,这位少年是安安喜欢的。
小雪怪才会爱屋及乌。
既是安安的竹马,又长了一副好相貌,还是安安喜欢的,日后有机会的话,我也要见见这个少年。
给安安好好地把把关。
安安没谈过恋爱,可不能让人骗了去。
回阳城之后的日子忙碌又充实,我们仨出了不少的任务,参与了各种大大小小的救援行动,逐渐积累经验。
每天两眼一睁,不是训练就是出任务。
我们的任务完成得又快又好,没有给师父师叔师伯丢脸。
荣誉加身,同时也伴随着背后的质疑声和嫉妒声。
不管身处何处,都是职场,有合作,更有竞争。
别人的名利场,是我们的生死场,容不得我们的失误。
安安行事小心谨慎,做事周全,没有给别人留下把柄。
但魔匿组织的卧底任务也如我们所料般落到我们头上。
看吧,安安想要活着,就是这么难。
出不完的任务,受不完的伤,汗水混着血水一起流。
所有人都在观望血族的动静,犹豫着落脚站队的位置。
但血族和安家早已隐世,而没有人护着的安安,是他们眼中的弃子。
哪怕战功赫赫,也随时可弃。
高处不胜寒。
自古以来,镇国将军是国之栋梁,但也因功高盖世,引来权臣和帝王的猜忌。
武将不比文人的花言巧语和巧舌如簧,身上总是负重前行。
人脉和权势的高位向来是必争之地,空降下来的安安牵涉到他们的利益,他们总有借口和理由刁难。
既是如此,那我们就迎难而上。
于是,卧底小分队整装待发,成功打入敌人内部。
几番生死对决,死里逃生,但好在有小魔王时不时的庇护,我们成功地在魔匿组织站稳了脚跟。
小魔王这个人,神秘又奇怪,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在背后帮了我们几次。
潜伏两年,和援军取得最后联系之后,我们做好作战部署和计划。
但谁也没想到,作战前夕,我们一行人中出现了叛徒。
安安中蛊了。
毒蛊来势汹汹,蛊性霸道凶猛,直取安安的性命。
安安薄薄的血管透着不正常的漆黑,脖子上的血管暴起,像极了即将黑化的妖神。
作战计划不得不提前。
看着步步紧逼的魔匿组织众人,我们一路逃亡。
安安的状态越来越差。
“副队,你把老大送走,我们断后......”
“副队,我们给老大杀出条路来,你快带老大走......”
“老子和他们拼了......”
兄弟们担忧的声音此起彼伏。
枪里的子弹所剩无几,我当机立断,让小然将安安带走,我带着其余弟兄们断后拖延时间。
兄弟们都很好,毫无退缩之意,做好了孤注一掷背水一战的准备。
而我们也确实无路可退,撑到现在已是强弩之末。
枪林弹雨横扫中,面对强盛的敌人火力,我们避无可避,我亲眼看着兄弟们一个个倒下。
满天血花飞溅,血染红了我的眼睛。
手榴弹的爆炸声响起,我的心里逐渐一片荒芜,直至死寂。
没有援军。
没有退路。
只有死路一条。
弟兄们不愿成为阶下囚,于爆炸声中自行了结自己的性命,和魔匿组织的人同归于尽,死无全尸。
而他们的尸身任人践踏。
被围困其中,我即将拉爆身上的最后一个手榴弹,但是子弹迎着风穿透了我的腕骨。
我真没用。
我不知道身上中了多少子弹,胸腔的肋骨又断了多少根,手脚软绵绵的抬不起来。
痛到极致就只剩下麻木。
身体在失温。
我被强行喂了药,吊着最后一口气。
通过白天黑夜的变化,我知道大概过了三天了。
但是我还没死,迷迷糊糊间被水泼醒,耳边是污言秽语的怒骂声,落在身上的脚用力碾过。
我的呼吸渐弱,像溺水的人喘不过气来。
我清晰地认识到一个事实,安安有极大的可能还活着。
否则我早就死在了他们的刀下。
他们在用我这个将死之人作为诱饵来试图引出安安。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突然很想死。
我怕了。
我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可是到了这一刻,生死已经由不得我做主。
悬崖顶端的风好大,吹得山间的丛林猎猎作响。
那一天的阳光有些耀眼,可我迟迟醒不来。
意识昏睡间,突然乍起的枪声如同昔日冲锋的号角,将我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我被人慌乱扯过,挡在他的身前。
子弹入体的声音有些模糊,只余下麻木的痛感。
我的耳朵好像失聪了,有些听不太清。
身体的血好像快要流干了。
我站不住,随着身边魔匿组织的人一个个倒下,我失去支撑,也失重倒了下去。
透过半合上的眼睑,我看到了朝我走来的安安。
她的身后跟着一群国外的武装队伍,整齐有素。
真好,她还活着。
可她也真傻。
明知道是龙潭虎穴还往下跳。
我宁愿她没来过。
我不想让她看到我满身血污,狼狈至极的样子。
她会难过的。
别人都说她面瘫冷血无情,连喜怒哀乐都没有,像个无情无欲的怪物。
可我们家安安呐,那颗心明明最是柔软。
我和小然都不允许别人说她,谁敢在背后偷偷说她,我和小然就在训练场上将那人狠狠打趴下。
安安不记仇不计较,但是我和小然最会记仇了。
我的安安那么乖那么好,可是以后,我保护不了她了。
安安的腿好像受伤了,一路跌跌撞撞过来,地上都是蜿蜒的血迹。
她抱着我,我能感觉到她在颤抖,浑身发颤。
我努力睁开眼睛,视线却无法聚焦,朦朦胧胧的。
我想告诉她。
安安,别哭。
别难过。
我其实一点也不疼。
可是我只能紧紧抿着唇,咬紧牙关,因为喉咙里涌上来的都是刺鼻苦涩呛人的血腥味,一张嘴那股黏腻就会顺着嘴角流下来。
“哥......”
空荡荡的山谷似乎传来回响,我听到安安在唤我。
那带着哭腔的嗓音颤了音节,随着我溃散的意识有些飘渺。
我想抱抱安安,和以前无数次拥抱她一样。
可是我做不到了。
每次出任务时都睡不够,睡眠对于我们而言是奢侈品。
死亡是睡眠的正装。
好了。
看在我平日里节俭的份上,这次就让一下我呗。
让我体验一下奢侈的正装。
我的生命定格在二十一岁那年。
我这短暂的一生却也波澜壮阔,人之将死,过往碎片如走马观灯一样零碎散过。
我从不后悔走出那座深山。
我从不后悔穿上那身军装。
写了那么多封遗书,这一次终于派上了用场。
如果注定不能回去,那我们就当这第一批的孤勇者和开拓者。
我这一生野蛮生长潇洒肆意,最终于风中陨落。
亲爱的安安,请不要为我哭泣。
青山长留,与世长辞。
悬崖之巅,硝烟退却。
灵魂不息,永世长存。
天地为被,就此长眠。
(顾轻言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