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瑜神色一滞,极不可思议的看了商陆一眼,喉间也发出了极渗人的“咯咯”的笑声。
只见寒光一闪,姜瑜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极凶狠的朝商陆刺去。
商陆瞧见了他的动作,但他并没有躲开,只是微微侧身,极隐蔽的将自己的胳膊送了上去。
只听得丝帛割裂之声,匕首在商陆的胳膊上留下了四寸来长的口子。
就在姜瑜诧异商陆的行为时,一道暴怒的声音猛然响起。
“来人,还不快将这逆子拿下!”
锦衣卫们潮水一般涌了过来,姜瑜抬手抵挡,却不知被谁生生挑断了手筋。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万统领等人便都被制服,一个个捆的粽子一般跪在营帐外头。
姜瑜虽没有像他们一般被五花大绑,可脖颈手腕处全是鲜血,看着也分外狼狈。
一只绣着金龙的靴子忽的停在自己的视线中,姜瑜顺着那靴子往上看,正好撞上姜影深半是愤怒,半是兴奋的眸子。
为什么他会兴奋?
姜瑜的大脑迟钝了半分,而后渐渐清明。
还有两个月,自己便要加冠了。
加冠,意味着成人,也代表他能真正走上朝堂,拥有自己的羽翼和幕僚。
同时,也意味着天子权柄的分散。
更别提他的外祖,权倾朝野的柳阁老。
自姜星沉去了镇山关监军,柳磐便明里暗里的开始削弱她的势力。
刚开始或许还忌惮她长公主的身份,可姜星沉一出意外,柳磐便开始逐步扩张自己的势力。
后来永辉十四年春闱,柳磐任主考官,门生大涨。
还不到半年的时间,民间便有了:“东阳有柳家,其势半遮天”的传言。
柳磐身边也有人提醒他莫要如此张扬,可柳磐收不了手,姜瑜也收不了手。
他们都被自己的贪欲推着向上,向上,再向上。
而后重重的跌落,再无翻盘的可能。
“太子姜瑜,结党营私,谋逆犯上,着废为庶人,押解京中。”
沉重的声音犹如当头一棒,彻底将姜瑜击垮。
而就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姜瑜看见了商陆嘴角似有若无的笑容。
……
尽管已经到了七月末,可空气中却还没有半点秋意。
晌午还是烈日当空,等到傍晚却又是黑云压顶,似是酝酿着一场暴雨。
河间府驿站中的那座特制的小房更是闷热,让人从旁边一过便觉得汗津津的。
姜瑜爬伏在小房的一角,半梦半醒的听着外头的动静。
汗水流过他颈间的伤口,混着脓水一起落到身下的草席。
“哎,你听说了没,柳家被抄家了,听说是有人检举,说柳家和先前永辉七年的科举舞弊案有关,今年柳磐又做了主考官,怕也是不干净。”
“呦,何止这点事,我听说王家那位小公子英年早逝,也是柳家做的,还有先太子巫蛊一案,都是柳家暗中操控的。”
“可不止这些,你以为宫中那位是个良善人吗?你瞧这两年皇上后宫中可曾添了子嗣?不过是现在一时半会儿还没抓住她的罪证,这才暂且禁足,等都查出来了,你且瞧瞧……”
几人的话音戛然而止,外头骤然安静了下来。
少顷,一个带着威压的声音传来。
“自己领罚。”
“是。”
一阵脚步声过后,外面瞬间安静了下来,连蝉鸣声都听的清清楚楚。
就在姜瑜以为人都走干净时,门吱哑一声开了。
一道欣长健硕的影子立在门口,看不清面容。
姜瑜知道这是谁,但他已经开不了口了。
造反那日他被假“商溪”划伤了嗓子,本来应该能治好,可不知商陆给他灌了什么药,竟让他口不能言了。
“你在动她的那一刻,应该能想到今日的下场的。”
商陆淡淡的开口,声音没有半分波澜。
姜瑜呜呜的说着什么,含糊不清。
“我倒是忘了,你还说不了话。”
话音未落,商陆猛的俯身掐住姜瑜的下巴,而后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瓶,将里面的药液灌进了他口中。
带着几分铁锈气的药涌进姜瑜的喉咙,将他呛的咳个不停。
“你……你。”
嘶哑的声音传来,姜瑜一愣,有些不可思议的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太子殿下觉得如何?”
“孤要……去告诉父皇,这一切都……是你做的,是你陷害……孤!”
姜瑜的声音像是破败的风箱,可这丝毫不能掩盖他言语中的滔天恨意。
“我做的?难道是我让禁卫营的人围了皇上的营帐?我给皇上送了不干不净的人让他染病?还是我卖官鬻爵,让一堆草包坐上高位?”
听他说了如此隐秘的事情,姜瑜神色瞬间慌乱了起来。
“你……你胡说。”
“你身上这件衣裳是先前皇上穿过的。”
姜瑜一愣,抖着手便去扯身上的衣裳,可因为他手筋尽断,竟连解开衣带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到。
看着他这般狼狈,商陆忽的笑了出声。
“这点子胆识,也敢谋反?”
听他这么说,姜瑜也意识到自己被他骗了,抖着手停下了动作。
“你不过是个奴才,我是父皇的儿子,我母妃是父皇最爱的女子,父皇一定不会听你胡言乱语。”
“儿子?哈哈哈哈。”商陆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忽的笑了出声。
“觉空不也是皇上的儿子吗?皇后不也是皇上的结发之妻吗?”
商陆顿了顿,弯腰看向姜瑜。
“太子想要告状那便告去吧,不过我提醒太子最好脚程快些,皇上如今已经转道去了杭州,等您走到了,柳次辅和贵妃娘娘的尸首怕都要凉了。”
“你……”
姜瑜愤怒的开口,可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他知道,商陆说的是真的,父皇的无情是真的,柳家大厦已倾也是真的。
看着姜瑜万念俱灰的样子,商陆心中这才松快了不少,转身准备离开。
“商陆,你开心了?可是姜星沉不会回来了,她被你亲手杀死了。”
姜瑜近乎咆哮的开口,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听了这话,商陆往外走的脚忽的一顿,声音中也带了几分笑意。
“我当然开心了,因为她还好好活着,而且……”
商陆转头看向姜瑜,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溢了出来。
“她有孕了。”
似是被当头痛击,姜瑜的面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他想叫喊,可喉间只能发出咯咯的声音。
他真的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