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和的场地搭在镇山关外十里远的地方。
这里原来是镇山关外最大的一处驿站,往日里皆是来往的商人。
可如今一夕被北漠的铁骑践踏,人迹萧条,就连那楼梯的栏杆都断了许多,上面还依稀沾染了血迹。
为了议和,大齐这边专门派人先将这里收拾了一番,而那些去不掉的血污也只能暂且用布匹遮盖住。
正式议和这日,姜星沉、汪振伦、郑恪知皆着簇新的官服,乘着马车到了那驿站。
北漠那边派来的使臣是布日固德和北漠汗王的三子斯钦巴日。
说来这布日固德和斯钦巴日也算是表兄弟,布日固德的母亲的斯钦巴日的母亲是堂姐妹,所以算起来这北漠汗王其实是布日固德的姨夫。
这也就是为什么布日固德从大齐逃走以后要跑到北漠。
不过这斯钦巴日的母亲不得宠,布日固德初到北漠并不受重视,甚至还差点被北漠汗王其他的孩子打死。
但布日固德是个极有心计的人,三两年便获得了北漠汗王的信任,这次攻打大齐,也是他百般撺掇得来的。
而今和谈在即,北漠汗王派他和斯钦巴日做使臣,也是提拔的意思。
布日固德春风得意,自然傲慢了许多,连定好的和谈都姗姗来迟,足足晚了半个时辰才到。
“我们来迟了,诸位见谅。”
布日固德走在前头,一身红金色的北漠服饰,张扬极了。
许是在北漠待久了,他比三四年前丰腴了不少,原本清瘦的脸上也多了些横肉。
而斯钦巴日则低调了许多,穿着身藏蓝色的袍子,不声不响的朝姜星沉几人点了点头。
眼见着人来齐了,和谈便正式开始了。
还未等两旁随行的官员们把客套话说完,布日固德便自顾自的扬声打断了。
“这些无用的话就不必赘述了,就直接说说我们这边的要求吧。”
说罢,布日固德便朝自己身后挥了挥手,一张羊皮纸便放到了姜星沉三人的那一侧。
“大齐需每年向北漠提供二十万两白银,二十万匹丝绢,猪牛羊牲畜各五万,奴隶五千,另需将镇山关以内雍、雁、维三城交于北漠管辖,和亲公主三位……”
看着纸上这极不合理的要求,姜星沉忽的笑了一声,朝窗外张望着。
“袁竹,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一个穿着灰褐色圆领袍的人从后边闪身出来,从腰间中掏出一块西洋怀表。
“回殿下的话,辰时三刻了。”
“原来才辰时,那就赶紧将布日使臣叫醒吧,大白天的做什么美梦呢。”
低笑声从两旁随行的官员中传出,布日固德脸色一僵,阴鸷的瞧了周围一眼。
斯钦巴日见布日固德被顶了回去,这才缓缓开口。
“长公主殿下说笑了,这并非是我们口出狂言,实在是我北漠千里迢迢赶过来,总要为一道儿出征的将士们讨些东西,大齐与我北漠是世交友邻,合该互相帮助不是吗?”
斯钦巴日脸上带着极得体的笑容,可那笑意却是不达眼底,带着几分阴狠看向姜星沉。
“讨些东西?那三王子的胃口可真大呀。”姜星沉冷笑一声,迎着他的眼看了过去。
“既然如此,那本宫也向三王子讨些东西。北漠无故出兵,夺我大齐六城,残杀将士三万余人。屠戮百姓五万人,以民为奴八千人,践踏民田数千亩。你北漠骑兵烧杀淫掠无所不做,这又该让谁来负责。”
姜星沉厉声斥着,声音铿锵有力,屋内一时间落针可闻。
“殿下是女子,还是过于妇人之仁了,古往今来从来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战争怎会没有伤亡呢?”
布日固德满不在乎的开口说着,从腰间抽出一把尚带血迹的匕首掷到桌上,威胁之意尽显。
“将军这是什么意思,是威胁我大齐的使臣吗?今日我们在此,为的便是保大齐和北漠百姓的安宁,将军既然没有诚意,我大齐的将士们也不是懦夫。若和,咱们就好好谈;若战,我们也不怕。”
郑恪知一边说着,一边背手将袁竹腰间的长刀解了下来,轻轻巧巧将那匕首挥了下去。
和谈陷入了僵局,两方你不让我,我不让你,虽都没说什么,可仍是剑拔弩张。
汪振伦瞧着两方的对峙,心中却打起了小算盘。
他们从京城出发前姜影深便叮嘱过他,若是能够和谈,哪怕条件苛刻些也可以答应,只要不再打起来,就算多舍些银子给北漠也似的。
可如今眼瞧着就要谈崩了,汪振伦也不免有些担忧,只得开口打着圆场。
“这……皇上来时吩咐过臣,万事还是要以合为贵,你们北漠提出的条件倒也不……”
话未说完,汪振伦便觉得腰间一凉,低头瞧时只见不知何时姜星沉从发上抽出了一根簪子,正死死的抵着自己肚子,眼瞧着便要扎进去。
汪振伦有些惊诧的看了姜星沉一眼,忙换了口风。
“你们北漠的条件也太过苛刻,这是想让我们大齐向你们称臣纳贡吗?”
腰间的利簪挪开了半分,汪振伦这才松了一口气。
和谈没有商量出个结果,只能草草结束。
等姜星沉几人回到镇山关内时,已经过了午时。
镇山关内如今已有十几万的兵马驻守,粮食辎重却还有些没有运过来,所以众人的饮食都紧张了许多,就连姜星沉这边都削减了许多用度,晚上只有一碗清粥并两素一荤三碟子菜。
看着这些清汤寡水,姜星沉却是毫不在意,喝了一碗粥便将碗放下了。
“这些菜我都没怎么动,你们几人下去分着吃了吧。”
袁竹应声,端着东西下去了。
她们这次一共来了二十位女侍卫,都是原先在公主府的侍女中选出来的。
虽然侍卫们也有自己的饭菜,总归没有主子们的精致干净。
所以姜星沉便时常将自己的例菜分给她们吃。
“呦,殿下用完饭了,奴才正有事要同殿下说呢。”
汪振伦笑吟吟的进了门,手里还拿着个蜡封的小竹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