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仵作早早便将明耀的尸身拉了出来，细细的查验了一番。
昨日晚上太过昏暗，他只能草草判断出这人是中了毒，并且这毒还很是刁钻，连银针都测不出来。
若是没经验的人，怕是只以为人是心悸而死的。
眼见着到了正午，仵作这才有了几分头绪，匆匆朝聂文汇报去了。
“禀聂大人，这明耀的唇甲发绀，身下有血尿，略略一动便有毛发脱落，看着像是服用了雷公藤一类的东西。这雷公藤在京中并不多，反倒是江浙一常用这东西杀灭园中的虫子。”
“这雷公藤大多长在山地林缘阴湿之处，不易保存，新鲜时才有药性，所以京城许多药房会用黄泥裹着雷公藤，将它们放在屋檐下保存，即使是这样也最多只能保存一月。”
聂文听了这话，眉头才微微松快了些。现下能查出毒药是什么，也算是有了几分头绪。
昨日自明耀死后，负责熬饭的厨子竟然上吊自杀了，连而那个给明耀送饭的狱卒也在换班后“不小心”坠了河。
可聂文知道，那狱卒从小生活在水边，水性最好。
这种种意外叫他不由得有几分恐慌，好像暗地里有一只无形的手，默默安排着众人的结局。
“派人将这结果送给商督主，请他让锦衣卫查一查，最近京中哪个药房里卖出了雷公藤。”聂文有些疲惫的按了按额头：“剩下的人好生看管，估计过几日商督主便会将人提到东厂，到时候就与我们刑部无关了。”
不过聂文的判断倒是有几分失误，当日下午商陆便带着皇上的口谕过来，将温岳和明耀的那些个小厮侍卫统统都提到了东厂大牢，连明耀的尸身和他在牢房里的东西都一并带走了。
看着浩浩荡荡离去的锦衣卫，聂文这才重重松了一口气。
这边商陆安排锦衣卫把人送回去，自己却骑着马晃晃悠悠去了四方酒楼。
孙掌柜见他过来，忙迎了上去，恭恭敬敬将他带到了常去的那个雅间。
不一会儿便有敲门声传来，只见一个凸着肚子穿着小二衣裳的男子从外头进来，拿着的托盘上放了一壶清茶还有两小碟子点心。
“商督主好，这是本店新出的金陵小吃，鹅油酥和五色小糕，还有一壶雨水喂过的六安毛尖茶”
那小二手脚麻利的将东西摆到桌上，一转身便坐到旁边空着的椅子上了。
商陆带着几分揶揄打量着那人的肚子，笑道：“这四方酒楼的小二什么时候伙食这样好了，连成日来回跑的小二肚上都添了肥膘。”
听他这样说，蒋璟之有些不好意思的将自己面上贴着的假胡子扯了下去，悻悻的看着自己的肚子。
正当大比之年，京中应酬渐多，四方酒楼推新菜的频率也渐渐提了上来，蒋璟之这一月以来不停的试着新菜新点心，整个人如同充了气一般，肚子眼见着胖了起来。
再看看商陆，身量高不说，虎背狼腰，整个人壮的牛犊一般，倒真不像是个没根本的人。
蒋璟之有些沮丧的叹了口气，看来自己着实不能再这样吃下去了。
“你来这儿做什么，总不会是来白吃我这儿的糕点吧。”
蒋璟之有些难过的看了一眼桌上的鹅油酥，抬手捏了个五色小糕放进嘴里。
没事，大米做的，不胖人。
商陆早就知道蒋璟之是个爱吃的，因此也见怪不怪了。
“我要去公主府，你可有法子？”
听他这样问，蒋璟之眼珠子一转，想出了个促狭点子。
“也不是没法子，我常常派厨上的李婶子去给殿下送点心，你若是想去，那便扮作她的样子去便是了。”
商陆听着这不靠谱的主意，微微皱了皱眉。
“你要我扮作女的？哪有我这样高的女子！”
“非也非也。”蒋璟之神秘兮兮的摇了摇头，抬脚出去吩咐了两句。
不一会儿便有一个小二过来，身后还跟着个看不见面孔的女子。
原来那李婶子竟是个罗锅，身量高壮，整个脖子都以一个奇怪的角度向下弓着。
商陆此时也意识到蒋璟之是在捉弄自己了，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
见他这般吞了苍蝇般的样子，蒋璟之舒心的笑了笑，摆手让李婶子下去了。
“怎么样，我这法子不错吧，只要你弓弓背，换个衣裳，绝对不叫人怀疑。”
蒋璟之笑的像朵太阳花，下巴上的软肉都堆了起来。
只听得扑通一声，蒋璟之不知怎的便从椅子上跌了下来，坐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叫唤着。
商陆满意的将自己的脚收了回来，虚情假意的伸手要将他扶了起来。
“别别别，商督主我错了，您饶了小的吧，小的还想多活两年的。”
蒋璟之扶椅子从地上爬起来，斯哈斯哈的揉着自己的腰。
“你可别大意，我说这可是最好的法子了，最近宫里那位不知怎的了，在公主府外头安了不少暗桩，你若是不留神……”蒋璟之神色严肃了几分，认真的盯着商陆。
商陆自是知道原因，毕竟那日姜星沉前脚刚到云轻寺，太子后脚便到了，姜星沉还正好带着太子去了后山。
以姜影深那疑神疑鬼的样子，怎会不怀疑这件事背后有公主府的手笔呢？
“我知道轻重，但有些事我必须当面和殿下说，还请广平兄帮我。”
商陆说罢便朝蒋璟之抱了抱拳，神情严肃。
“好吧好吧，我帮你。”蒋璟之笑着点了点头，转身从刚刚小二送来的托盘里取了身衣裳出来。
“来吧，本掌柜伺候你更衣。”
不一会儿商陆便换了身褐色的女子衣裳，头发也被蒋璟之换了个发式。
“脸上再摸些脂粉便好了。”蒋璟之笑着将块头巾包在商陆头上，完全忽视了商陆那杀人的眼神。
一盏茶后，一辆马车从四方酒楼出发，遥遥的往公主府去了。
守在公主府门口的暗桩见有人过来，忙打起了精神。
一个佝偻的身影从马车上爬了下了，手中还提着个大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