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辆极不起眼的小马车悄悄从公主府驶了出来,绕了几个圈停到了商陆的私宅的侧门。
门房正准备睡觉,却听见外头有敲门声响起。
“真是的,大晚上的谁还来这儿,扰人清梦,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爷爷我扒了你的皮。”一个尖脸的小厮胡乱将袍子穿上,举着个烛灯,趿拉着鞋。边骂着边走到门口。
“谁啊,来做什么?”
“是我,我姓黄。”
“那是谁?”
听问这话,黄栌眉头微微一皱,瞬间想好了托词。
“小哥好,我是李院判家的奴婢,李院判让奴婢过来送些药,还要跟秉笔身边的小祥子公公说些注意的东西,烦请小哥替奴婢通报一声。”
这小厮听得是寻小祥子,撇了撇嘴拉开门,只见外头立着一个穿靛蓝圆领袍的姑娘,门旁的树下还停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车上坐着个剑眉星目的侍卫。
“你说你是李院判家的,可有什么凭证?”那小厮上下扫了黄栌一眼,神色透出几分怀疑。
“这位小哥只将这东西给小祥子公公看看,他便知道了。”
黄栌说着便将一个小巧的荷包递了过去。
门房接过来捏了一捏,眼睛却又看了黄栌一下。
瞧着他的眼色,黄栌悄悄从荷包中摸出一小块银子放到门房手中,笑道:“今日上门叨扰小哥了,这钱您拿去,明儿打壶酒喝一喝。”
门房颠了颠手里的银子,约莫有二三两,一时间喜笑颜开,笑道:“姑娘且在这等一等,奴才这就去叫祥公公。”
说着便将门合上了,三步并做两步往正房去了。
后罩房处,小祥子才给商陆弄好洗澡水,又将洗澡用的各种东西都准备好,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商陆和赵忠不同,并不喜旁人近身伺候,所以小祥子弄好一切便出去守着了,正巧瞧见门房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祥公公,祥公公!”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后头有鬼撵着吗?”小祥子轻声呵斥了他一句,隐晦的往正房瞟了一眼,生怕商陆生气。
不知怎的,小祥子总觉得商陆这次从东河回来变了不少,看着更加深不可测了一些,让他不由得多了几分胆战心惊,生怕做错了什么。
“祥公公,您瞧这个。”门房献宝似的将那荷包呈了上去:“李院判家的奴婢过来给咱们秉笔送药,正在外头等着呢。”
“李院判?”小祥子有些疑惑的将荷包接了过去,心里却有几分打鼓。
今日来给商陆看病的明明是赵院判,是皇上派来的。太医院确实有一位李院判,而且还是长公主在的人,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小祥子将那荷包里的东西倒了出来,是一方芙蓉石的小小印鉴。
眯着眼辨认了一会儿,小祥子神色巨变,抬起脚便往侧门处跑,将那门房吓了一跳。
印鉴上是小小的四个字。
“旷野居士”。
正是姜星沉那枚闲章。
小祥子一口气跑到侧门,大口大口的顺着气。
那门房也跟着跑了过来,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祥公公,这是哪里来的神圣,叫您这样着急?”
小祥子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抬脚将他往屋那踹。
“赶快滚回你自己房里,不然秉笔也救不了你。”
那门房被吓了一跳,捂着被踹的屁股回了自己屋,紧紧的将门关上了。
这边小祥子连忙将自己衣裳整了整,深吸一口气将侧门打开。
“黄栌姐姐好。”小祥子恭恭敬敬朝黄栌行了一礼,头也不敢抬。
“原来不是叫李贵做门房吗,怎么换人了?”
小祥子听见这话就出了一身冷汗,商秉笔自知道门房是长公主安排的人以后,便指了方才那人去做门房,将李贵调到后院管园子去了。
他本想劝一两句,可瞧见商陆那冰冷的眼神却不敢多说一个字。本想明日就传信给长公主将这事告诉她,可没想到黄栌今日便来了。
“商……商秉笔让李贵管园子去了。”
听了这话,黄栌却是皱了眉,她本以为商陆失忆是假的,可现在瞧着却不是那么回事了。若商陆真的什么也记不得了,那今日殿下贸然过来怕是……
想到这儿,黄栌忙回到马车上将这事告诉姜星沉了。
姜星沉早有准备,听了这话也没有多吃惊,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本宫知道了,带本宫去见见他吧。”
黄栌见她执意如此,只得扶着姜星沉下了马车。
小祥子见姜星沉也来了,一双眼瞪得溜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奴才见过主子。”
姜星沉看着小祥子的头顶,轻笑了一声:“主子?本宫还以为你已经认了商陆做主子呢。”
“奴才不敢,主子对奴才有再造之恩,奴才只有您这一个主子。”
原来当初这小祥子在浣衣局伺候,不慎得了风寒,送衣裳时昏倒在姜星沉的晗云宫门口,姜星沉便给了他一些药丸子,等他好了又暗地里将他调到了司礼监。因此小祥子便对姜星沉忠心耿耿的。
看着他惶恐又虔诚的样子,姜星沉满意的点了点头。
“商秉笔呢?带本宫去见见他。”
小祥子松了一口气,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就在刚刚他都要以为殿下要将他杀了,毕竟他是知道那背主的青栀是怎么死的,可没想到竟然留了他一命,真是死里逃生。
不一会儿几人便到了正房,这时小祥子才想起来商陆正在沐浴,一时间有了几分尴尬。
“主子,商秉笔他……他正在沐浴,要不奴才先带您去西厢房坐一坐,等奴才进去让商秉笔理好衣裳,再过来见您?”
小祥子吞吞吐吐的开口,生怕姜星沉会拒绝。
“不必了,本宫就在这石凳上坐一坐,你自去跟他说一声吧。”
姜星沉说着便走到西厢房前的石桌边。
见状,黄栌忙将一块手帕铺在石凳上,扶着姜星沉坐了下来。
小祥子见她这样,也不敢多劝,忙快步到了后罩房沐浴的地方,敲了敲窗子才开口道:
“秉笔,殿下来了,要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