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夜长梦多,孟之州极快的替商陆准备好了行李,又分别传信给皇上和姜星沉,告知他们商陆已经找到了。
商陆坐在马车里,手中还捏着那破的不成样子的衣裳。
先前和孟之州聊了许多东西,他对这个大齐已经有了一些了解。
和自己所在的那个大齐不同,常乐长公主,不,是卫国长公主,并没有和永辉四年的探花郎沈洲渚在一起。
恰恰相反,在皇上给长公主建好公主府后,竟然让自己去做了公主府长史。并且坊间传闻,自己还是长公主的面首,在公主府有极特殊的地位。
可不知为何年初自己又调回了司礼监,很快成了秉笔,又被皇上派去赈灾。
一切的一切都和前世不同。
莫名其妙的到了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大齐,商陆尚需一些时间去让自己慢慢适应。
而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搞明白是谁帮自己躲过了宫刑,自己的妹妹商溪到底还在不在人世。
想到这儿,商陆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手里的东西,掌心感受到了几分异样。
衣服里似乎有东西。
商陆从一旁的盒子里摸出了一把剪刀,轻轻将觉得异样的那节衣襟的位置拆开。
一个油纸包露了出来,商陆眉心一动,轻轻的将那里头的东西取了出来。
小小的一方纸上写着“万事小心”四个字。
字迹并不十分端正,看着还有几分潦草。
商陆敏锐的觉察出这写字的人应当是刻意用左手执的笔,为的便是不叫人看出自己写字的风格。
毕竟是被誉为九千岁的商掌印,仅仅通过这一点,他便判断出这写信的人私下应和自己关系不错,明面上却可能不甚相识,或者说是水火不容的。
看完这个,商陆的视线又挪到一旁的纸条上。
小小一条,看着像是从什么上头极小心的取下来的,什么字也没有,只画了一朵小小的垂丝海棠。
不知为何,看到那纸条,商陆的嘴角忽然勾起了一抹笑容。
忽然外头有马蹄声传来,紧接着便是马车咕噜噜的声响。
商陆敏锐的竖起了耳朵,极警惕的将车帘撩开一个缝。
“这位大哥,咱们是东河城香衣阁的,我们掌柜听说商秉笔是为了保住大堤才受伤的,特地赶来看望商秉笔,还望大哥行个方便。”
一道清冽的男声从马车外响起,听声音不过二十上下。
负责护送商陆的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妄下决定。
“溪儿,你别着急,一会儿就能见着你哥哥了,我已经打听了,他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
“我知道的娇姐姐,就是这么久没见哥哥,还是想他的。”
一道耳熟的声音透过车厢传到他的耳中,商陆忽然有了几分身处梦境的感觉。
那声音那样熟悉,熟悉到自己一想起来便觉得热泪盈眶。
“商秉笔,您瞧这……”孟府二管家赔笑着打开马车门,胆战心惊的开口请示。
商陆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平复了一下心情。
“请吧。”
另一辆马车上自然听见了这句话,随即便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只见一个穿着紫衣,身量小巧的女子从马车上跳了下去,头上还带着一个及腰的幕篱。
商陆听着外头的声音,手心也不由得冒出了汗。
真的是溪儿吗?整整七年未见过的溪儿。
一只手在他面前摆了摆,商陆这才回过神来。
“哥哥,你发什么呆呢?”商溪见他这样子,不由得笑了出声。
商陆此时却是愣愣的看向商溪,在自己所处的那个大齐,商溪在永辉四年就因为顶撞教习嬷嬷被送到了教坊司,后来被柳家人看中,强纳为妾,不出两个月便叫人折磨死了,连个棺材都没有,一卷草席丢到了乱葬岗。
那时商溪才十二三岁,商陆在宫中也举步维艰,竟连她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后来等商陆爬到司礼监掌印的位置时,亲手将欺辱自己妹妹的柳家夫妇折磨至死,手段狠戾,这才让朝堂上的人多敬他几分,渐渐也就有了九千岁这个尊称。
如果不是商溪死了,他或许真会像母亲所期望的那般,平平淡淡的活着,哪怕是抛却了家中的仇恨。
而在这个大齐,商溪似乎并没有进教坊司,依旧好好的活着。
“哥哥,哥哥。”商溪见他还是愣愣的,又张口唤了两声。
商陆似是忽然回过神一般,连忙松开了自己的手,掌心留着几枚深深的指甲印,有的已经破了皮,血和手心的汗水混在一起。
“溪……溪儿。”商陆有些哽咽的开口,这样的场景自己在梦中幻想过多次,可到真正看见了,心头却闷闷的不知该说什么。
“你是怎么出的宫?你过的还好吗?”
商溪见他这样问,心头不禁浮起一丝丝疑惑,明明是哥哥和殿下使了金蝉脱壳的法子,让自己从府里假死出来的啊,哥哥怎么看起来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看着商溪一脸疑惑的样子,商陆忙道:“许是落水时碰着了头,好些东西都不记得了。你把从永辉四年开始的事情都同我说一说吧。”
商溪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便将自己如何到了长公主府,如何刻意和太子交好,如何被商陆发现,又如何从公主府脱身的过程给商陆讲了一遍。
到最后她还有些心有余悸的道:“我前一段时间同娇月姐姐一道儿回了京城,城里都在说你和殿下水火不容势不两立,可把我吓坏了,还是娇月姐姐说你们只是假装不合,迷惑旁人罢了。”
“听你这么说,我和卫国长公主关系不简单啊。”
“何止是不简单呢!”商溪忽然直起身子,一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商陆:
“哥哥,你对殿下那可算是情根深种了,我还记得先前殿下不愿意接受你的时候,你自己在章柳院闷了那么久,最后还不是一听说旁人在殿下面前晃悠,就巴巴的跑去和殿下和好了,跟小芝麻似的。”
商溪一提到这事便兴奋的手舞足蹈,恨不得将商陆当时的表情重演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