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影深想过会有人过来查探,可却没想过会这样快。
就在商溪刚刚将被子缝好后,屋外便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殿下,司礼监的赵掌印过来了,说是要来拿什么东西。”
蒋万实连衣裳都没系好,匆匆忙忙的裹了个斗篷过来回话。
姜星沉眸色一动,忙将那信揣进袖中。
“商陆,你和蒋万实去把赵忠迎进来。”
两人忙领命去了,姜星沉也开始吩咐屋里的人了。
“商溪,你赶紧回后罩房,若有旁人问起,便说是本宫叫你来做荷包了。”
“黄栌,将这被子抱到西侧殿,上面略沾些冷水,不要太多。”
“白桉、黛杨,你们伺候本宫换身家常衣裳,再把头发拆了。”
今日为了方便,姜星沉穿了一身浅驼色的窄袖袍子,方才一直忙着,竟也忘了换。
不过才一盏茶的时间,赵忠便已经带着四个小太监过来了。
一进暖阁,迎头便看见一个黄铜大火盆,上好的瑞炭正无声的燃烧着。
“奴才参见殿下。”赵忠笑眯眯的行了个礼。
只见姜星沉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蜜合色对襟小袄,身上盖着一个凤穿牡丹面的锦被,斜倚在罗汉榻的小几上
黄花梨木的榻上摆着个大狐皮褥子,上面又压了一条薄薄的羊绒毯子,让人看着便觉得暖和。
“赵掌印来了,快别多礼,赐座吧。”姜星沉笑着招呼道:“这夜深雪大的,赵掌印来可是有什么事?”
赵忠忙躬身谢过,半坐在黄栌搬来的绣墩上。
“奴才深夜前来确实有事。”赵忠顿了顿才开口:“敢问殿下今日可是去看了冯广冯掌印?”
“对,他让他干儿子求到本宫面前来了,到底是父皇跟前的老人,本宫年幼时又多有照料,这才去看了一眼。”姜星沉笑着回答。
赵忠仔细看着她的表情,可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一如既往的平和坦荡。
“这冯广,死了。”赵忠又接了一句:“今日殿下走了以后他便死了。”
“死了?”姜星沉有些不相信的重复了一遍。
赵忠点了点头:“他这是油尽灯枯了,往日都是不能动的,今日还起身见了殿下一面,想必是回光返照吧。”
“哎,也是可怜。”姜星沉叹了一口气,转身对黄栌说道:“明日找人给他买副棺材吧,好歹也是伺候了先帝一场,不能叫他一卷席子就送到乱葬岗啊。”
赵忠忙起身行了一礼:“殿下仁慈,奴才替冯广谢过殿下。”
姜星沉摆了摆手,似是不想多说。
“对了殿下,伺候冯广的小太监说有一床先皇赐的锦被找不到了,不知殿下可曾见过?”赵忠笑问:“这毕竟是先皇赐的,冯广无官无职,断不能用那东西陪葬,皇上的意思是要收回来销毁了。”
“本宫明日正要去找皇兄说这事呢。”姜星沉笑了笑。
“今日本宫去看他,不知怎的,他便非要本宫把那锦被拿走。不拿便一直啊啊的叫,连瓷枕都摔了。本宫没办法,只能叫黄栌抱了回来,幸好他只是风寒,不是肺痨,不然本宫断不会把它拿回来。”
姜星沉说罢便吩咐人去侧殿把被子拿了过来,赵忠身边的小太监忙跟了过去。
“赵掌印快将它拿回去吧,死人的东西,本宫定不能留。”
赵忠瞥了那小太监一眼,见他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殿下说的是,这冯广虽说是先帝身边的人,可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奴才,哪能随便将先帝赐的东西给人呢。”赵忠赔笑道。
姜星沉也笑了笑,眼神却是冰冷刺骨的。
“等明日了殿下便叫身边的人拿檀香好好熏熏,从冯广那拿的东西,还有今日穿戴的东西都得好好去去晦气。赵忠旁敲侧击的问着。
“不过就这一床被子罢了,赵掌印愿意帮本宫处理了,本宫还要谢谢你呢。”
“奴才不敢,为主子分忧是奴才的本分。”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赵忠见姜星沉并没什么异样,便也告辞离开了。
“殿下这儿既然没什么事,奴才便先回宫了,殿下也早日歇息吧。”
“商陆,替本宫送送赵掌印。”
“是。”
一行人到了公主府侧门,赵忠免不了要问商陆几句。
商陆也照实答了,只是隐去了木瓶和拆缝被子的事情,倒也没引起赵忠的怀疑。
“商大人如今虽在公主府,可还是不能忘了自己到底是谁的奴才啊。”
赵忠笑着丢下这句话便上车离开了,只剩商陆一人立在雪地里。
“干爹,这被子该怎么处理啊。”
在马车里伺候赵忠的太监小声问着。
赵忠却不言语,伸手摸了摸被面,上面还有淡淡的潮气。
“殿下西侧殿地龙烧的不热,屋里冷冰冰的,这被子上怕是先前积上去的雪化了,这才潮潮的。”
这小太监见赵忠摸着被子若有所思,忙开口回话。
赵忠却和他想的不同,正殿温暖,这被子上却还有潮气,说明它并未在正殿放多久,甚至根本就没有进正殿。
即使这被子里有什么先皇留下来的东西,也不一定被发现。
“回去拆开看看里头有东西没有,若没有,那便把它烧了便是。”
赵忠沉声吩咐着,脑子里却是在想冯广这么做的缘由,难不成真的只是临了的念想?
这边姜星沉已经换了寝衣上榻,几个小丫鬟正灭蜡烛。
“床头这两个留着,你们都下去吧,黛杨不必在榻前守着了,去暖阁外间梨花橱的小榻上睡吧。”
听了这话,几个小丫鬟便走了出去,黛杨也在床头放了一盏温热的蜂蜜水,转身到了外间。
姜星沉靠在床前,从枕下抽出了那个信封。
“晓晓亲启。”
看见这四个歪歪扭扭的字姜星沉便觉得眼酸,心口也闷闷的。
深吸了一口气后,她缓缓的将封口拆开。
封口上还盖着德康帝的私印,印的右上角是一朵垂丝海棠,正是姜星沉最爱的花。
信封里是薄薄的三张纸,墨迹有几分凌乱,想来是写信的人太过疲惫,连笔都拿不稳。
“晓晓爱女。”
才看着第一句,她便哭的不能自抑。
亥时三刻,商陆正熟睡着,便听见外头忽的有敲门声响起。
黄栌草草穿着个旧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慌张。
“商大人,殿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