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栌去找商陆时,他正在东小院的书房拟定护生院的章程,不,现在应该叫“章柳院”,东小院也没有柳树,只有大片大片白丁香,也不知商陆为何要起这样拗口的名字。
青阳给黄栌上了茶后极有眼色的退了下去,远远的站在章柳园门口守着。
“这是殿下写好的牌匾,叫商大人找人快快做好挂上去。另外殿下让大人悄悄去冀州寻一个稳婆……”
“什么,殿下寻稳婆做什么。”商陆猛地站起身,险些要将桌上的茶盅碰倒。
黄栌被他这样吓了一跳,一个不留神便被茶水呛到,咳个不停。
见黄栌咳的说不出话,商陆又急又气,恨不得直接冲去霞明殿问个清楚,可才到书房门口便停住了脚,是啊,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过问她呢,自己和她不过是演戏罢了。
“商大人,你想岔了。”黄栌缓了缓道:“殿下这稳婆是给旁人准备的,此事事关重大,还要商大人小心行事,莫要叫别人发觉了。”
这时商陆也回过神来,姜星沉和自己做戏就是为了让皇上放松警惕,如此关头她自然不会让自己节外生枝,她向来清醒自持,又怎么会让旁的东西拖累自己。
“殿下让寻的这稳婆可有什么特征,可有姓氏籍贯?”商陆整了整神色,认真问道。
“殿下说她也记不太清,不过这稳婆能徒手转胎,还擅长接生胎位不正的孩子,应当在冀州当地有些名气。旁的殿下也不知道了。”
听了这话,商陆却有些犯难,冀州虽不是很大,可毕竟离京城近,人也着实不少,茫茫人海中寻一个稳婆,还得不让人发觉,无异于大海捞针。更何况商陆知道皇上一定不放心自己,前院定有宫中的耳目,自己若是无缘无故出去太久,皇上怕是要生疑。
“这牌匾好说,一两日便能弄好,可若是想悄无声息的把稳婆弄过来,怕不是个容易事,黄内正且先回霞明殿,待我想好法子去同殿下说。”
商陆既这样说,黄栌也不便久留,就先离开了。
过了两日,商陆便带着几个小厮和花匠大张旗鼓的离了公主府,驾着马车往冀州去了。不久便有消息传进宫中,说是长公主忽然喜欢上芍药,便命商陆带人去冀州采买。这冀州原就盛产芍药,如此也倒没有人疑心什么。
快到端午节的时候商陆果真带着花回了京城。六匹大骡子拉着三辆太平车,上头都严严实实盖着缁色麻布,偶尔风掀开一个角,便能看见里头一个个木头架子,隐隐约约能瞧见里头的花叶。
姜星沉正在霞明殿里歇中觉,忽的听到外头有些嘈杂,还有人轻声的说话。
才要叫人进来问问清楚,姜星沉就看见小芝麻叼着一支白粉复色芍药,威风凛凛的跑了进来。
小芝麻把花往姜星沉床上一丢,端端正正的跳上矮榻等着自己夸奖。
姜星沉支起身子透过窗子往外看,只见商陆正在院子里指挥小厮,二三十盆芍药整整齐齐的摆在霞明殿外头的院子里,颇为壮观。
其中有几盆酡颜粉的芍药,浅浅淡淡的粉色同少女羞怯的脸颊一般,娇媚动人。还有几盆极美的复色芍药,也是美的让人心惊。
商陆也从窗子里瞧见了姜星沉,忙进来回话。
“臣见过殿下,殿下金安。”
姜星沉捏着刚刚小芝麻送来的芍药,似笑非笑的问道:“不是叫你去弄个人回来,怎么还弄了这么多花。你的俸禄是不是多的没地方花了?”
“殿下的嘱托定不敢忘,那稳婆已经找到了,臣把她们一家安排在京郊的庄子上了,那庄子并不在公主府的册子上,还是安全的。他们也并不知道是咱们府里要他们过来的,只是以为是京中哪位大人养的外室要生产。”商陆恭恭敬敬的答道。
姜星沉有些赞许的点了点头:“你办事倒是齐全,还知道把她一家子都弄过来,他们可跟旁人说去哪了?”
“他们女儿嫁到了京中,她便和旁人说是去京中看女儿了,不会叫人生疑。这妇人瞧着也是个乖觉的,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
姜星沉思索片刻道:“好生看着他们,别让他们知道是公主府不他们弄来的。估摸着到五月底就能用上她了。”
“臣,明白。”商陆行完礼正要出去,却又想到什么,有些迟疑的说道:“臣还有一事要报。”
姜星沉有些疑惑的看了商陆一眼:“什么事?”
“买花的钱用的不是臣的俸禄,是从府中账上拨的钱。”商陆一板一眼的回道,眼睛里却含着笑意。
姜星沉将手中的花啪的一下丢到商陆身上,笑骂道:“你这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啊,本宫还以为你花的自己个儿的银子呢,怪到这样大方。”
商陆眼疾手快的把花接在手里,笑眯眯的走了出去。
……
转眼间便到了五月底,已经朦朦胧胧下了三四日的雨,天还是阴沉沉的,没有一点放晴的意思。
大街上人也不多,下着雨什么也做不成,只得懒懒的窝在家中。
可这时却有几人驾着马车在街上飞奔,全然不顾四溅的泥水。
“李婶子,快开门,李婶子。”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屋内胖胖的女子撑着伞过来开门,却被屋外的人一把抓住。
“这位婶子,我们家是吏部周侍郎家的下人,我们家夫人今日跌了一跤就要生了,可怀象不好,还请婶子过去看看,周家必有重谢。”门外的小丫鬟急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险些要给这妇人跪下。
这李婶子是城东有名的稳婆,心肠又好,听了这话忙收拾东西往周府赶去。
与此同时,商陆也匆匆忙忙到了霞明殿回禀:“周府的人已经把城东的李稳婆接到府里了。”
姜星沉头也不抬的挑弄着鱼缸里的小鱼:“让黄栌把冀州那个稳婆带到周府,交给周侍郎,就说这是冀州来的稳婆。周宁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孰轻孰重。”
商陆神色微顿,应了一声就赶紧下去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