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承晦回到住所时已经是晚上戌时左右。
“公子,您回来了。”门口的守卫恭敬的对着应承晦说道。
“嗯。”
应承晦正欲往里走,那守卫继续说道:“公子,府里又来人了,还是上次那个小厮,估计又是老爷派来催您回江岐县去的。”
等应承晦回到屋内时,果然看到高老爷身边的小厮阿权正在屋中等着他。
“我的公子爷~您可算回来了。”
应承晦问他道:“你怎么又来了,我同你说过等我忙完这里的事自然会启程回江岐县的,这些话你难道没有告诉你的老爷吗?”
阿权苦着脸说道:“公子,小的都说了。可是您也知道,之前府里出了那样的事,二公子和夫人至今下落不明的。您又远在台县这个随时会有战事发生的地方,加上前几日老爷听说台县这里发生了瘟疫,他就更加担心公子您了。一着急上火的,人也就病倒了。”
“父亲病了?”应承晦转身看向他问道。
“病了,大夫说老爷是忧思过虑,太耗心神才病倒的。公子,其实老爷得的是心病,我看您还是跟我回去吧,等老爷看到公子平安回去,他这病多半也就能好了。”阿权小心翼翼的说道。
应承晦沉默须臾,他知道这事多半是父亲使得苦肉计,想要诓他回江岐县去。
可他确实也在台县待得太久了,也是该回去了,终是妥协说道:“所幸秦大人交于我做的事我都已完成,也不算辜负了他的所托。既如此,明日我就同你一起回去。”
“唉!好!好!”阿权大喜过望,连声应答道。
等阿权出去后,一位十六七岁的黄衣姑娘端着一个热腾腾的水盆进到了应承晦的房中。
应承晦看到她后开口说道:“青娥姑娘,我说过很多次了,你又不是我的婢女,所以这些事都不需要你来做。再说我身边有那么多护卫,我需要什么自会吩咐他们去做,就不劳你费心了。”
那位叫做青娥的姑娘闻言后依旧小心翼翼的帮应承晦摆好洗脚水,然后转身还欲伸手去拿应承晦换下的外衫。
“公子,我知道您身边伺候的人多,可是他们都是一帮粗手粗脚的男人,怎么做得好这些浆洗缝补的细活。您为我们这些从越县逃难过来的流民们做了太多事,我现在只是想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来报答您的恩情。”
“不必,明日一早我们便要离开台县,所以你不用帮我再清洗这些衣物。”应承晦说道。
此话一出,青娥明显一愣,她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瞬间浮上些哀伤的神色。
“公子,您……您真的要走了吗?”
见她神色有异,应承晦缓了神色安慰她道:“姑娘莫要担心,就算我们离开了,秦大人也会再安排其他的人来此处接替我所负责的事务,所以在这里的三百五十七位乡民还是可以像之前一样安心在这里避难的,一切不会有所改变。”
青娥闻言眉头却皱的更加厉害,她低着头,双手紧紧拽着一处衣角良久的不说话。
“怎么了?姑娘可是还有其他的什么难事?”应承晦狐疑问道。
“公子,我……我能给公子做婢女吗?”青娥小心翼翼的问道。
应承晦一愣,既而几步走到青娥身前轻声问她道:“你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在这里待着不比去别人家中为奴为婢更来的自由?”
“公子,青娥家中现在只剩下我一人了。我的父母和两个弟弟都被那些海贼杀死了,我是和邻居家一位大婶一起从越县跑出来的。后来她也死在了逃亡的路上,没能活着和我一起来到台县避难,所以就算日后朝廷派兵夺回了越县,我也是孤苦一人,没有地方可以让我回去了的。”
青娥说完就轻声啜泣起来,她忽然又朝着应承晦跪了下去,口中呜咽道:“公子,青娥现在是人如柳絮随风摆,还请您收我为婢女,带我一起离开台县。”
“这……”
应承晦一时间也有些为难起来。
当时接管这些流民时,应承晦为了方便安置就将这座两层五进的院落按需分配,所有的男子和护卫们都住在一层,而二楼则是都留给那些老弱妇孺居住。
青娥就是这些流民中的一员,她虽然年纪小,但是十分勤快又有眼力见。为了向这些收留她的人表示感谢,她经常会主动帮着应承晦和那些护卫们做些浆洗缝补的活,倒是一位心灵手巧又懂感恩的姑娘。
“公子,求您怜惜~”
青娥跪在地上哭求着,神情哀伤又无助。
应承晦见她年纪尚小,身世也实在悲惨,一幅怯生生的可怜模样,于是他也生出些恻隐之心,便点头同意了下来。
“好吧,你既无处可去,那明日便跟我们一起走吧。”
应承晦刚说完,青娥就激动的喜极而泣,她赶忙起身谢道:“多谢公子!”
“不过你到了江岐县后不用跟在我身边伺候,等到了江岐县那里我会送你去城东郊外的孤山别院。那里是我亡母的故居,我现在又很少有时间去那里,所以想安排个人在那里看看院子时常打扫。”应承晦思忖片刻后对她说道。
青娥点头如捣蒜道:“是,青娥一切都听公子安排,定然会好好看护打扫那处别院的。”
“如此你便先回去休息吧,等明日一早我辞别了秦大人后你就同我们一起出发。”
“嗯。”
青娥一抹脸上的泪水,她激动又雀跃的转身小跑出屋。
翌日一早,应承晦就去同秦少飞肖七郎二人告了别,秦少飞和肖七郎还亲自将应承晦一行人送出了西城门。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二位留步吧。”应承晦对他二人抱拳说道。
秦少飞抱拳还礼道:“贤弟,等扫清台县的海贼,愚兄一定会去江岐县探望你和恩师。”
“好,到了江岐县后我一定会将这话转达给沈县令的。秦大人,七郎,你二位也要保重,告辞了。”
“贤弟慢走。”
“应兄慢走。”
一番惜别后,应承晦翻身上马,带着身后三十余名随从策马离去。
在经过台县和睦县交界的一处松岗时,应承晦猛地勒住了缰绳,原本疾驰中的黑色骏马也在抬首嘶鸣后停住了马蹄下的动作。
晨光下的骏马抖动着后颈上的鬃毛,显得威风凛凛。而马背上那位身姿挺拔,面容英俊的黑衣男子正在回眸凝望着不远处的一处山脉。
“商姑娘,别了。愿你往后都能平安喜乐,顺遂时宜。”应承晦眸色幽沉的在心中暗自说道。
身后的护卫们不知他们的少主子为何会突然停下马来,也不知他为何会望着牛氓山所在的方向拧眉不语。
须臾后,应承晦才重新扬鞭,他胯下的黑色骏马在一声嘶鸣声后迅速狂奔着冲下了草坡,一路向西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