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茶原本是个不谙世事的农家女,那日她和几个同村姑娘一起背着竹蒌行走在桑园外的阡陌上。
这时,一旁的大路上行来一位妙年洁白、风姿俊美的白衣公子,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位随行的仆从,这阵仗一看就知他是城中哪位大户人家的公子。
高镜贺姿态慵懒的坐于马背之上,十分傲气的随意瞥了眼路边那几位驻足围观他的采桑女。
只一眼,他便被其中一位清丽容貌的少女所吸引。
那少女一双杏眼眸光潋滟,眼波流转,十分动人。不过她身上的粗布衣衫十分破旧,看着还有些不合身。
高镜贺猜测她应该是附近村子里的农女,而且一定家境贫困生活艰难。于是他在心中暗自感叹道:“好好的凤凰却落到了鸡窝里,真是可惜了,呵呵~”
阿茶觉察到那位白衣公子打量自己的目光,她的脸瞬间羞红,不敢再抬头看他。
高镜贺略有深意的勾唇一笑,然后他就骑着马继续前行。那几位采桑女见状 也相互簇拥着离开了原地,各自回村去了。
阿茶刚进入院子,她就听到了继父的咒骂声。
“死丫头,这么晚回来是想饿死老子吗?!”
“等我去蚕室喂完蚕,就去给您做饭。”
阿茶没有再理会喝的醉醺醺的继父,她直接背着装满桑叶的竹篓进到了屋内的一间蚕室。
晚饭时,阿茶端来了一碟没什么油水的炒荇菜和两碗稀薄的倭瓜粥。
继父瞥了一眼后骂骂咧咧道:“妈的,天天吃这些!你到底会不会做饭!”
阿茶忍气说道:“去年家里养的那头小猪被阿爹卖了换酒喝,今年家里自然再没有肉可以上桌了。而且家里已经没有多余的银钱了,蚕室里的蚕也要一个多月后才能结茧卖钱。阿爹这些日子还是少买酒喝,不然我们连买盐巴的钱都没有了。”
“少管老子!老子当年若不是娶了你娘那个短命鬼进门,还带了你这个赔钱货过来,我怎么可能到现在这岁数连老婆儿子都没有!”
“娘短命也是被你害的,若不是你总打她,她怎么会去投河寻死?”阿茶忍着泪说道。
“妈的,她进我家三年还生不出孩子,我不打她打谁?还有你这白眼狼,在我家吃了十年的白饭,现在还敢跟老子顶嘴了!”
阿茶再也坐不住了,她赶忙起身小跑进了厨房抹泪。
入夜,院后简陋的柴房内,阿茶将自己稚嫩的身躯没入浴桶内。
这时,她忽然抬眸看向柴门上的缝隙,只见一只混浊的眼珠在门外一闪而过。
阿茶慌乱的穿衣起身,开门后却不见偷窥者的丝毫踪迹。
翌日清晨,几位采桑女又在桑地里一边干活一边闲聊。
“你们可知道昨日见到的那位玉树临风的白衣公子是谁?”
“是谁啊?”
“听说他是高家公子高镜贺,他家可是江岐县城里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
“难怪他生得那般贵气英俊,可他昨日怎么会经过我们村子呢?”
“听说高家收购了黄泥镇附近不少村子的田地,高公子应该就是为这事才来的吧。”
几位姑娘叽叽喳喳的交谈着,一旁的阿茶也在旁边听了几耳朵。
等阿茶背着刚采的新鲜桑叶回到家时,她忽然发现堂屋内那张破旧的木桌子上多了几件用红纸和红绸包裹的物件。
继父则红光满面的从里屋内走了出来,他一脸得意的对阿茶说道:“你那亲爹亲娘虽然都是个没用的短命鬼,不过他们倒是把你生的还有些模样,也算我没白养你这些年。”
“这些是什么?”
阿茶闻言后心里腾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黄泥镇上开油坊的徐掌柜上个月死了老婆,他现在想续弦,媒人说他看上你了。今天徐掌柜不但差媒人送了这些东西过来,还给了五两银子的礼钱。我已经同意这亲事了,下个月初九徐家的花轿就会上门。”
“阿爹,那个徐掌柜都六十多岁了,我……我……”
阿茶又气又惊,整个人抖得厉害,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继父一拍桌子骂道:“姑娘家到了岁数还不嫁人啊,你是想赖在我家一辈子吗?!”
“不是……可是……可是我才十六岁。”
想到那个一口黄牙,干瘦又猥琐的老头,阿茶瞬间泪如雨下,整个人委屈又害怕的发着抖。
“真是又蠢又贱,有福都不知道享!徐掌柜年纪虽然大了些,可他家境殷实,你嫁过去就穿金戴银吃喝不愁了,你知道村里有多少姑娘羡慕你这门亲事啊?!”
“我宁愿嫁给村里的小农之家吃糠咽菜,谁若是羡慕这门亲事就让她去嫁好了。”
阿茶哭着跑进蚕室 ,她反锁门后立刻号啕大哭起来。
继父气急败坏的在门外大吼道:“反正礼金我已经收了,你就算不想嫁也得嫁!你在我家白吃白喝那么多年,现在除了徐掌柜,附近村子里还有哪个冤大头会出这么多银子娶你这个丧门星啊?!”
阿茶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其实她心里也知道,她现在一切的反抗都是徒劳罢了。
阿茶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天,在距离婚期还有三天的时候,村里的里正大叔突然带着一位衣着体面的老伯找到了阿茶家里。
“喜事,你家要有大喜事了啊!”里正大叔站在院子里笑容满面的对着堂屋内的继父说道。
“我家都穷得快揭不开锅了,还能有什么喜事?”继父懒洋洋的从屋内走出来说道。
他是村子里出了名的懒汉,一向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就算走到了院中依旧是歪头站着,一副无精打采的表情斜睨着面前的二人。
“这位是高府的李管家,高家公子看上你家阿茶了,李管家今日就是来接你家阿茶进城享福去的。”里正大叔满脸堆笑的对着继父解释说道。
“啥?高……高公子?”
继父听到高家的名头后也是惊呼出声,他立马换了颜色,喜不自胜。
管家一脸嫌弃的对着这间破败的小院环视了一番,然后不紧不慢的将手中的一包银锭扔到了继父的手中。
“这里是五十两,钱你收着,人我现在就带走。”
“好!好!”
继父一口答应下来,也不管阿茶先前和那徐掌柜定下的什么狗屁婚约了。
他心里简直快要乐开了花,毕竟高家给的这些钱足以供他喝酒挥霍两三年时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