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茗徵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既然对方说了是在新邑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她倒要看看那个人究竟是谁。
于是她派黑羽卫去新邑详查。
但沈飞阳一声不吭地走了,还有意避开黑羽卫,走得丝毫不拖泥带水。
现在她犹如泥牛入海,卫茗徵命人留意去查,也查不到她的行踪,这甚至让卫茗徵开始疑心,对方的坦白是不是故意为之的了。
九月中,一群蓝家子弟从中原仓皇逃回西南,带回来了一个惊天的消息:
蓝沄焕死了。
这下蓝家上下差点乱成一锅粥,家主蓝芷青听闻这个消息后当场晕倒,蓝沄剑赶紧起来主持大局,顺便细细盘问那几个回来的蓝家子弟。
“少主,我们解决了清江问天峡的事,和那位莫侠士一起到了屏翰城,结果才待了一日,蓝师兄就怎么叫也叫不起来了。我们闯进去才发现,那,那屋里全是血!”
那几个蓝家子弟瑟瑟发抖,蓝沄剑沉着脸一眼扫过众人的神色,才道:
“接着说!”
“然后,然后我们发现……那位莫侠士也连夜走了……”
蓝沄剑单手握剑,手上青筋暴起,真想将这几个弟子当场劈了,“你们不会是找不出凶手,就胡乱攀咬莫问心吧?”
那几个弟子身子一哆嗦,连忙从背囊里拿出一件染了血的紫衣,还有一两片蓝衣碎布,正是沈飞阳常穿的葛布料子。
蓝沄剑脸色又阴了三分,她打心眼里就不相信沈飞阳会做这种事,于是冷冷道:“给他们几个种真言蛊。”
真言蛊,说假话便会心脏绞痛,进而吐血。那几个蓝家弟子虽然慌张,但也没有多抗拒。
结果再将几人分开又问了一遍,和原本的说辞也对得上号。包括蓝沄焕尸身的去向在内,他们知道的信息非常少。
简而言之,就是一觉睡醒,发现大师兄蓝沄焕和与他们同行到屏翰城的莫问心一起消失了。
蓝沄焕的房间里有大量血的痕迹,因此蓝家子弟推测大师兄已经遇害。但昨夜客栈中竟无一人察觉,也无人听见过打斗的声音,如此说来刺杀者必然武功高深,泉龙境的沈飞阳自然成了首要怀疑对象。
“……”蓝沄剑深吸了一口气,决定等母亲蓝芷青醒后,她要派人去详查此事,最后她要亲自去找沈飞阳问个清楚。
若真是她杀的自己哥哥,那……
蓝沄剑不愿意想下去,但她一定要找到沈飞阳,当着她面将此事说清。
九月中,傅乐川麾下的军马突袭了楚国新都筑城。筑城守军毫无防备,险些被衍军一举歼灭。
好在大楚还是有些应变能力强些的将军,他们迅速收拢了人马,关闭城门,拒不出战,主打的就是一个死守。
但他们派出去求援的军士,大多数都在半路上被衍军劫杀了。筑城的楚国人都觉得,这下子是真的要完了。
离霜兮听说衍国人千里奔袭突然出现在筑城时,并没有觉得意外,她一早便劝过离秋染直接去番禺东山再起,但对方总觉得只要拿到离氏秘宝,楚国就还有救。
因此她彻底失望了。
好在李清风九月初便到了筑城,离霜兮便拿出自己手头上所有能够变现的银两,将自己的一双儿女偷偷交给了她,当天就叫她逃出了筑城。
“清风,我自知楚国无力回天了,我的大儿子你不方便养在身旁的话,便将他送去岱宗学派吧,他父亲在那有自己的香火情,可以庇佑他一二。”
离霜兮自从听闻丈夫殉国后,状态就一直不怎么样,李清风也不好劝她,因为她是避开耳目偷偷来的这。她可不想刚从这一出门,就被四个供奉再围上来。
“好,阿霜,栀儿我会先带在身边抚养,事不宜迟,我得走了。”李清风抱着孩子,心中在盘算之后的去向,她打算衍楚之战结束后再去投军,也不知道这一仗要过多少年才能结束,但奶孩子的时间,应当是有的。
临走时离霜兮抱了抱李清风,在她耳边低声道:
“若离楚亡后天下太平,便叫他们不要想着为父母报仇了,清风,我只愿他们平安顺遂地活着。”
李清风点了点头,不再与离霜兮叙话,带着两个孩子便离开了筑城,临走前她写了封信寄给新邑,自己直奔少海岱宗学派去了。
好在她走的利索,筑城被围之时,李清风已经带着苏楠、苏栀,到了潭西道地界。
九月下旬,筑城粮食几乎用尽,内乱一触即发。离氏宗室携带着一众朝臣,闯入离秋染的行宫内,指责他德不配位,要为大楚重立新君。
在临时府邸听闻此事的离秋月并没有什么反应,现在的楚国之困,已经不是换个人当皇帝就能解决的了。她对离秋染的最后那点姐弟情谊,也早就随着一次次的失望而消散了。
这现在大楚有没有她离秋月,有没有离秋染,结局都不会有任何区别。
筑城的战鼓声响起,哪怕隔着六七个坊,离秋月在府内也似乎能听得见筑城城墙上的喊杀声。
战斗从九月廿七打到了九月廿九,最终楚国新都城破,衍军攻陷了城楼,打开了城门,放衍朝铁骑进了城。
离秋月在府内拒绝了千鹰卫护送她逃走的请求,不知为何,她现在竟然觉得如释重负,就像等了许久的铡刀,终于要从她头顶上落下一般。
离秋月走到了自己的琴旁,抚摸着已经落了灰的古琴,临时府邸的宫人早就各自逃命,她的琴自然也没有别人替她维护了。
“抱歉,这次你要同我一起上路了。”
她拿起早就备好的毒酒,先倒一杯浇在了琴旁的地上,随后又为自己满上,正当她打算将那毒酒一饮而尽时,一颗石子突然飞射而来,直接将那杯毒酒打碎到地上。
“你还不能死。”
来人风尘仆仆,衣衫褴褛,头戴斗笠,手中的长剑上还滴着血,一步一步地从门外向她靠近,她的身后的院子里,数名千鹰卫都倒在地上,早就没了生机。
“离秋月,有人用命买你的命十年,所以你不能死。”沈飞阳目光灼灼,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
离秋月张了张嘴,还没等她开口说话,便觉得后颈一痛,顿时就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