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森在地下借助万字幡遁行数百里,直至体内佛光几尽枯竭,这才从中破土而出。
砰……
厚重的身体砸在地上,随之而来的是猛烈的喘息声。
太累了,太累了……
呼……呼……
他胸膛高低的起伏着,尽情的呼吸,带动着肺部气体流动声音如同拉风箱一般响起。
“不是说这里有人要接应吗?”
“我就说那老头的话信不了……还什么开口闭口半仙的……也就宗主信了他的邪!”
“话不能这么说,宗主做事,从来都是缜密周到的,全宗上下无人不信服,你要是还说这种鬼话,小心我告你一个目无尊长!”
“师妹,青双宗里面,就咱们关系最好,你别忘了,从小我是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的……”
“打住,我承认在师傅外出任务的时候,你曾经照顾我一段时间,但不要用一把屎一把尿这几个字,我跟你不是很熟……”
“你这么说真让我伤心,快让师兄抱抱,抚慰一下我幼小的心灵……”
“滚呐,还有人看着呢!”
“谁?我怎么没……好个登徒浪子,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偷看我师妹,简直是色胆包天,拿命来……青龙剑——”
啪——
“哎呦!师妹你打我干嘛?”被赏了一个爆栗的师兄,两个手捂着脑袋,委屈巴巴的眸子里,眼泪都要出来了。
“那就是我们要接应的人!”
师妹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修长的美腿迈起,便朝陈森走了过来。
陈森冷眼看着那两个耍着活宝的宗门弟子,渐渐压下了紊乱的呼吸,眼看对方有所动作,当下右手扣紧地上的两颗石子,制止道:“停下,你们两个是什么人?”
刚才他破土而出的时候,分明事先就已经探查过周围的一切,那时可没发现这两个人的踪迹……
要不是这两个家伙开口,自己恐怕还发现不了他们的存在……
陈森冷眼注视着那对师兄妹,手中的石子扣得更紧了些,指节微微发白。
他体内佛光虽已枯竭,但一身肉体修为依旧蛮横,来者只要不是金丹巨擘,老牌真人,只怕从他的手里,也难以有脱逃的份。
而来者如果是金丹大拿,真人大能,那他自己也难有逃脱的份。
因此,跑不跑,没什么两样。
那师妹闻言,脚步一顿,倒也不恼,反而掩唇轻笑,眼波流转间透着一股灵动狡黠。
她约莫十七八岁年纪,身段修长,一袭青衫道袍如烟似雾,腰间系着一条银丝软带,衬得腰肢纤细,步履轻盈。
她肤色白皙,眉如远山,杏眼含春,唇若点朱,一头乌黑长发以一根碧玉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颊边,更添几分俏丽。
而她的师兄则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身形挺拔,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痞气。
他穿着一身墨蓝色道袍,袖口绣着暗纹龙鳞,腰间悬着一柄青锋长剑,剑鞘古朴,隐隐有龙吟之声。
此刻,他正揉着被师妹敲疼的脑袋,龇牙咧嘴地嘟囔着,活像个受了委屈的大孩子。
“喂,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师兄撇了撇嘴,大步上前,指着陈森道,“我们可是奉宗主之命,专程来接应你的,你倒好,一见面就摆张臭脸,你以为你是谁?居然敢如此无礼!你难道不知道,你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吗?老子只需要略微出手,就保管你命丧当场!”
师妹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拽住师兄的袖子,低声道:“师兄,你少说两句。”随即,她朝陈森盈盈一礼,声音清润如泉:“这位公子,在下青双宗弟子柳青鸢,这位是我师兄萧云琅。我们奉宗主之命,在此等候接应,绝无恶意。”
陈森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心中仍存疑虑。
青双宗?
他从未听说过这个宗门,更不记得自己何时与他们有所交集,但那小子说话着实让人可恼,呷风吃醋的模样,陈森虽然可以理解,但不能完全接受。
“你大可来试试!”他沉声对着那男弟子说道,话语之间中气很足,浑然不像受了重伤的模样。
萧云琅闻言剑眉一挑,右手已按在青锋剑柄上。
剑鞘震颤间,一步踏出,地面三丈内的碎石竟自行浮空。
他咧嘴露出虎牙:“试试就试试!”
话音刚落,陈森掌中的石子已经脱手而出。
叮——
砰!
“青双宗弟子萧云琅,拜见三木真人!”
不过初一交手,萧云琅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地面,双手恭敬地拱起,声音洪亮如钟。
陈森:“……?”
他看着眼前这个光速认怂的家伙,脸色明显愣了一下。
柳青鸢见状,掩唇轻笑,也盈盈一礼,柔声道:“青双宗弟子柳青鸢,拜见三木真人。”
陈森沉默片刻,思前想后,确定自己没有暴露身份之后,皱眉道:“我可不是什么三木真人,你们认错人了!”
萧云琅抬起头,一脸谄媚:“真人说笑了!若不是义薄云天,豪气盖世的三木真人,您又怎么能在虚弱濒危之时,还能一招击飞我的长剑呢?”他的手现在还麻着呢,赵老头好像真没骗我,这家伙恐怕真的是宗主口中的三木真人。
陈森:“……”
他不说话,只是以一种奇怪的脸色,看着这个不要脸的男弟子。
天下奇人何其之多?
你说出这句话,未免也太自信了吧?
柳青鸢见他不语,轻咳一声,补充道:“真人不必怀疑,我们确实是奉宗主之命前来接应。只是……师兄性子跳脱,方才多有冒犯,还望真人海涵。”
萧云琅连连点头:“对对对!我刚刚那是……呃……试探!对,就是试探!看看那姓赵的到底有没有骗我!”
陈森嘴角抽了抽:“所以,你刚才说要‘略微出手,保管我命丧当场’……”
萧云琅立刻摆手,义正辞严:“那都是虚张声势!若真是真人当面,我这点微末道行,哪里会被您放在眼里?”
陈森深吸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问道:“那个姓赵的是谁?你们宗主又是谁?我可不记得,和你们有什么瓜葛……”
萧云琅刚要开口,柳青鸢便抢先一步,微笑道:“是赵咬金赵半仙,他原在南边的蜀镇,是徒步绕过神剑山,复行万里,两日前至阵中,委托宗主,遣人出来接应于您……”
陈森瞳孔一缩,两日之前,那不是面具人找自己的时候吗?
赵咬金?
怎么……
怎么会是他呢?
自己曾经听过此人的名字,还是在灵醒,不过……
回忆起旬日前手刃的柳相年,陈森眼中多出了一丝不可察觉的痛楚。
昔日好友,落入了邪道,出手而诛之,要说他没愧疚,那是假的。
可是,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哪怕事后会内疚,但若是再次面临那个难题的时候,依旧会选择同样的答案。
他亲眼看过那些血腥,也亲自问过自己的内心,所以,出手有愧,问心无悔。
“至于宗主,他让我给三木真人您带一句话,说:朝阳谷外,腹中之人,救命之恩,此生难忘……他说您听到这句话后,自然会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陈森心头一跳,眉目中,回忆起了那一句:‘你们这次,还准备了这么强大的后援吗?’顿时嘴角一勾,忍不住露出了几分笑意。
萧云琅见状,立刻凑上来,笑嘻嘻道:“真人想起来了?那咱们赶紧走吧!宗主备了好酒好菜,就等您了!”
可话都说到这,陈森却沉默了,当时可是闹得有些不愉快,不过,这群家伙,还多少有些阴魂不散的味道……他沉思片刻,终于叹了口气:“带路吧。”
萧云琅大喜,立刻跳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土,转身就走,嘴里还念叨着:“走走走!真人这边请!银轩舟呢?师妹,快拿出来吧……”
柳青鸢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伸手到胸前,掐诀。
随着她张嘴一吐,秀口之中,便有一道流光溢出。
只见一个巴掌大小的小船,陡然出现在了空中,那流光小船甫一出现,是迎风便长,眨眼间化作一艘十余丈长的青玉飞舟,船身雕满云纹,两侧展开金属打造的飞翼,如同鱼鳍,在阳光下,闪烁着凌厉的气息。
“真人请!”柳青鸢做了个邀请的手势,青丝随风轻扬。
陈森却盯着飞舟底部刻着的阵纹,他能从中读出几分空间波动,眉头微皱:“空间法器?”
萧云琅一个箭步跳上甲板,得意地拍了拍船身:“真人好眼力!这是我们宗主的座驾,银轩飞舟,具有短暂的空中跳跃能力,不过要有记录的航线才行……”
陈森挑了挑眉头,记录的航线……这玩意比符马还高级?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是赵半仙给的坐标……”
“赵半仙?”陈森沉吟着,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入得舟中,舱门自动闭合,发出";咔嗒";一声轻响。
内壁刻满了细密的符文,随着陈森的脚步亮起微光,如同呼吸般明灭。
“真人请坐!”柳青鸢引他来到中央的客座前。
那座椅通体晶莹,扶手处镶嵌着两颗流转着星辉的白金色玄石,玄石中有阵法控制线路的痕迹,陈森还以为对方是想让自己驾驭飞舟,后来才发现这阵法控制的是座椅的方位和大小。
另一边,萧云琅已经迫不及待地踏入了飞舟的控制阵法之中。
他双手飞快结印,飞舟发出低沉的嗡鸣,两侧金属飞翼缓缓展开,边缘泛起蓝光。
陈森看着一旁站着的柳青鸢,忽然有些不自在了。
“咳,你不坐吗?”
柳青鸢闻言一愣,最后嫣然一笑,红唇轻启:“前辈说笑了,宗门等级森严,规则在身,青鸢怎么敢与你同起同坐?”
听到这话,陈森连忙站了起来。
“真人您这是?”柳青鸢脸色微变,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事,急忙向前。
“我活动一下,没事,你忙你的……”陈森不好意思明说,只摆弄着手臂,一副疏松筋骨的样子。
可柳青鸢怎么看不出这位真人的局促,只是她江湖阅历不多,不知从何开口罢了。
陈森见她不自然的模样,目光环顾一周,自顾自问道:
“你们身上是佩戴了什么遮掩气息的法器吗?怎么我看不清你们修为?”
柳青鸢轻轻一笑,从腰间摘下来一颗铜钱,瞬间,筑基后期实力便暴露了出来。
“是赵半仙,他给我们师兄妹的敝心钱,有遮掩天机,隔绝因果的奇效,说要无此物,定然是见不到真人的……”
“哦?”陈森接过还带有女孩子体香的铜钱,细细打量了片刻,没瞧出什么所以然来。
“我见许多宗门老祖,宗主掌门,坐骑大多是飞辇一类,怎么你家老祖的是飞舟呢?”他把敝目钱还了回去,没话找话地聊着。
这个问题,却把柳青鸢给问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