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女儿今夜陪您睡好不好。”
纪钟情已经很久没有和母妃睡在一张床上了。
“母妃夜里总是咳嗽,会扰的你睡不好觉,等母妃好一点,你再来陪母妃。”
像小时候哄她那样,王妃轻柔的开口。
不知为何,纪钟情总是有些心神不宁,“母妃…”
她还想说些什么,就被王妃笑着哄走了。
纪钟情只能吩咐下人们好生照顾。
这一夜,纪钟情睡的很不踏实,她梦到了父王,也梦到了她的兄长纪钟意。
梦到他们在战场厮杀,伤痕累累,梦到父王被万箭穿心,梦到一杆长枪穿透了兄长的胸膛。
她想去替父兄挡一挡,却无法触及他们的身子,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眼前。
被鲜血染红的战场,尸横遍地,断肢残骸。
“郡主,郡主,您快醒醒,郡主,呜呜呜…”
纪钟情是被婵儿的哭喊声吵醒的,她睁开眼时,才发现脸上已经湿润一片,她最近的眼泪有些太多了。
看着面前婵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纪钟情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郡主,王妃她…”
后面的话纪钟情并没有再听,慌乱的从榻上下来就往王妃院子里跑去,连鞋都来不及穿。
心中的不安开始扩散,纪钟情只能祈祷着,母妃千万不要有事。
她赶到王妃院中的时候,下人们跪了一地,都在低声抽泣。
纪钟情忽然觉得脚下重如千斤,每一步都走的极其艰难。
当她终于踏进那间屋子时,眼前的景象让她气血上涌。
她的母妃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脸色苍白,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身下的床榻被鲜血晕染成红色。
纪钟情扑通一声跪在床边,握住母妃已经冰凉的手,几个时辰前,这双手明明还是温热的。
“母妃,您怎么了,母妃,醒醒好不好。”
昨夜她听出了母妃话里的不对劲,她也只是以为母妃是觉得自己身体不好,时日无多,才那么叮嘱她的。
没想到母妃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决心。
“母妃,您起来再看女儿一眼。”
可任凭纪钟情怎么呼喊,她的母妃也再也无法回应她了。
她知道父王和母妃情同一体,父王战死,母妃是撑着一口气到现在的,她本以为母妃还会多陪她几日的。
看着她痛不欲生的模样,跪在一旁的齐嬷嬷擦了擦泪,“郡主,这是王妃留给您的信。”
齐嬷嬷从怀中掏出信封递给纪钟情。
纪钟情麻木的接过,看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胸口传来的疼痛让她有些喘不上气。
仅仅几日,她就失去了父兄和母妃。
她只觉眼前发黑,喉头一股腥甜,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失去了至亲,失去了这世上最爱的三个人,换做任何人,一时都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和变故。
“郡主,郡主你怎么了,来人啊,快去叫秦大夫。”
齐嬷嬷急忙向屋外喊人。
苏砚舟一进院子,看到的就是婢女慌慌张张的往外冲。
下人们昨日见过他,都认得他,自然没人拦他。
直觉不好,苏砚舟直接快步进了屋内,他一个大男人,都被眼前这股感伤压抑的气氛震到。
纪钟情并没有晕过去,所以当苏砚舟弯下身靠近时,她清楚的闻到了昨日那股清列的香味。
“侯爷。”
还在等苏砚舟开口,纪钟情就气若游丝的唤了一声。
她眼角还有未干的泪,唇角还残留着血迹,点映着她的脸更加的妖艳,我见犹怜,这副样子任何人看了都会有所触动。
“郡主,还起得来吗?”
苏砚舟剑眉微蹙,看纪钟情还有意识,礼貌的询问。
纪钟情试了试发现自己手脚无力,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苏砚舟说了声得罪了,而后扶着纪钟情的肩膀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一旁的婵儿赶忙上前将人扶过,本来想将人扶回房间,纪钟情却指了指外间的凳子。
婵儿只好将人扶到凳子上坐下,不一会大夫就来了,把过脉以后只说她是气血攻心,情绪不可再大起大落,要好好休养。
“侯爷为何会来?”
好一会纪钟情才开口问一旁的苏砚舟,苏砚舟今天是要来王府的,可是他来的太早了些。
“今早王妃派人去给我送了一封信。”
苏砚舟也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但是没给纪钟情。
“等郡主情绪稳定些再看吧。”
他记得刚才大夫的话,他怕这封信也会刺激到纪钟情。
纪钟情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只是问完苏砚舟这句话,她就再也没开过口。
她将下人全部赶了出去,自己一个人守在了王妃身边,从天明守到日落。
就在婵儿急的想去踹门的时候,纪钟情才开了门从里面走出来。
“去准备水,我要给母妃净身,婵儿,告诉杨伯,让他准备丧礼的一切事宜。”
苏砚舟看着她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一切事情。
她站在那,不知为何,纤细的身子却仿佛有着庞大的力量。
末了,纪钟情的目光才看向还未离开的苏砚舟。
“侯爷,请再给我几日时间为母妃操办丧礼,我想让父王母妃的灵位一起入皇陵。”
皇帝的圣旨是接陵南王入皇陵,虽并未规定日子,道按理苏砚舟需尽快赶回上京城。
可如今出了陵南王妃殉情这么大的事,推迟几日也是应该的。
“死者为大。”
就算是纪钟情不提,苏砚舟也会缓些日子给她,因为开始父亲曾叮嘱过他,要尽量帮助她们母女,可他今日还是来晚了。
纪钟情和齐嬷嬷一起替母妃净身。
她仔仔细细的替母妃擦拭着身上的血迹,替她换上干净的衣裙。
齐嬷嬷跟了王妃几十年,自幼服侍她,她也想殉主的,可是她还不能死。
她看着眼底一片死气的纪钟情,语气悲凉:“老奴知道郡主心里痛不欲生,但还是要请郡主坚强,您是王爷和王妃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丝血脉,
您若是再出了什么事,王爷和王妃九泉之下如何安息,郡主,您要活着,您若是死了,就世上就再也没有陵南王府了。”
齐嬷嬷要替她的主子看着纪钟情好好活着。
纪钟情手中的帕子被捏作一团,她想起母妃的信,哽咽道:
“齐嬷嬷,您放心,只要我还在,就不会没落了陵南王府的门楣。”